列车往返山海关
高志军
每次列车往返山海关
我心都升腾一种历史的苍凉感
我以原土著者身份
眺望山海关和远天
在老龙头我独立成山
感受波浪滔天
剥蚀我满身的鳞片
一种脱胎换骨的疼痛
是闪电抽打的马鞭
前有古人涌向山海关
后有来者络绎不绝
站在空旷和拥挤之间
只有车轮滚滚向前
我的祖先都是东北牛仔
打马在雪地冰天
追逐獐狍野鹿四处逃窜
在马背上拔节
大地的草木枯荣
鹰的翅羽孵化四季平安
百灵鸟在春天呢喃
草原一马平川
来来往往的云朵赶进羊圈
反刍的都是青草味的无限时间
空旷的春夏秋冬
有篝火温暖人心人脸
肉香飘满过去和明天
今天我坐上高铁回家
齐齐哈尔我祖先的绿色牧场
早已人满为患
仙鹤飞翔的地方
芦苇塘不能栽培袅袅炊烟
有龙扎根的沼泽也围上保护的栅栏
跟南来北往的方言共享蓝天
我清澈的母语流过勒勒车的车辙
搁浅在儿孙的唇齿间
人人学习的普通话
成了各民族共同咀嚼的米饭
山海关是历史的闸门
当年一次次开闸放水
都是天灾人祸繁衍的苦难
闯关东的饥民潮状的涌来
山海关成了逃命的关隘
茫茫大东北用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填饱难民的肚子心愿和荒蛮
跑马占荒草
画地为田园
在野狼和土匪出没的地方
在风暴放牧牛羊和寒流的地方
在大江小河跑冰排迎接春天的地方
垒土成草房糊纸成窗户
抱团取暖
在村屯安家落户
扎根炊烟让爱情代代繁衍
秦长城明长城金长城如今
都是断壁残垣
跨过历史的疆界南方北方
还有我的大东北早已是共同的家园
山海关不再是关口
被岁月进化成人人踏足的风景点
秦嬴政一统天下也非今日之天下
喜欢防御的大汉民族
建围墙过自己家的日子
农耕文化滋润家后屋前
一亩三分地老守田园
而祖居北方的马背民族
马背就是家园
跳下马就是喝酒
打马向前就是回归山川
汉匈奴宋金辽
烽火狼烟
民族英雄多路好汉
逐鹿中原大好河山
成吉思汗牧马大江南北
建立中国最大的国家叫大元
如今人人向往的北京城
却是元朝叫汉人设计出来的伟大遗产
一直荒蛮的大东北孕育了彩旗林立的满清
一个叫吴三桂的血性汉奸
为红颜怒发冲冠
偷偷引清军入山海关
可怜明崇祯命悬一线
从此山海关让东北风一路畅通
达斡尔人为国家南迁屯田
西征平叛 历尽人间艰险
如今五十六朵鲜花中
我和我的祖先芬芳吐蕊
绽放祖国大花园
今天列车隆隆驶出山海关
窗外是灌浆抽穗的农田
地里劳作的有我汉姓的伯父
也有我姓多的舅舅
他们在一起喝酒都是东北的大汉
豪爽得不管酒碗的深浅
山海关开与关
都是历史推动的进程中
偶然抑或必然的拐点
汉族的防御异族的攻陷
不只是城池简单拉锯战
而是文化河流的交汇撞击
直至是 多 彩的融合
中华民族 是多元的家国
兄弟民族早已血脉相亲相近
亦如北京城昨天的历史渊源
和今天的海纳百川
列车比祖先骑马快多了
我和下一代荒废了雕花的马鞍
车轮滚滚向前
山海关只是一个停靠的站点
回家有天堂草原
山海关与我和祖先的关系
其实 息息相关
201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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