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书画官方 发表于 2020-1-7 09:27:29

毛驴画家刘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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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肥,城南,太湖路和宁国路交界处,有一处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小区,名曰太宁花园。小区内有一栋房屋,花木扶疏之间时有笛声悠扬,循声而入,便走进屋子的客厅。客厅很大,四壁皆画,可惜光线有些黯淡,却也能得见一个人卧于沙发上,一袭睡袍长巾曳地,手里拎着一管竹笛,悠扬的乐声正是从这里发出。这景象容易使人联想到幽居山林的终南道士,但他不是道士,他是以画驴著称的画家刘兴泉。

见到我到来,刘兴泉哈哈大笑,抬手间客厅内倏然大亮、灯光灿烂,屋里的一切静物忽地有了生命的色彩。刘兴泉把茶几拉到沙发前,而后拿出水壶、茶杯、茶叶,开始泡茶,待茶香袅袅,我们于冬日的幽缓中开始叙旧……忽而,刘兴泉兴致突来,拉着我来到客厅的楼梯前,噔噔噔上了二楼。哇!好大的一爿书画台,四围墙上全是书画,全是刘兴泉自己的书画。我正在欣赏,他又拉出大抽屉,取出一张八尺整张宣纸,铺于案上。我知他今天兴奋,我可能要有收获了!屏息静观,但见他甩开睡袍,手捉大管毛笔,在大宣纸上龙飞凤舞,嚓嚓嚓,顷刻间,八头活灵活现姿态各异的毛驴跃然纸上。我正欲叫好,又见他挥笔在大画的空白处题出了一首诗“甲申大雪会湘如,挥笔写下八驴图。平生不爱万户侯,只爱刘公一部书!”忽然想起那天是24节气中的大雪,忽然想起那年是农历甲申年。他说的“一部书”是拙著《美人坡》,那时《美人坡》尚在畅销中,他自己去书店买回一本,和他美丽的爱妻轮流翻阅。他说的这些细节让我感慨万端、浮想联翩。啊,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时光的飞絮不禁在我的脑中飘动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安徽西北边陲有个太和县,县内有个偏僻而贫穷落后的村庄叫刘桥,在中国现有的各类地图册上,你都不可能准确标出它的位置。但这里有一样东西特值得当地人自豪:毛驴。生存环境的荒凉反而让毛驴衍生兴旺,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直到1980年代,一群“毛驴”越过村野田垄、越过县境,跑到了另一个繁华的县城界首,在界首县城里大大咧咧显摆时,人们知道了刘桥毛驴。界首号称安徽西北的“小上海”,繁华无比。那天正逢庙会,街上人流摩肩接踵,当时县委书记正从闹市经过,忽然就被这些“毛驴”惊呆了——呀!这么多姿态各异的“毛驴”啊!无不憨态可掬、顾盼有神……县委书记低下头来观赏这些毛驴时,街上的百姓全都围了上来。这个县城闹市区罕见的奇观,被定格在那个腊月寒天冷风瑟瑟的角落里。人们从此知道了刘兴泉。


就是这个农村青年,用一支毛笔和粗糙廉价的宣纸,把这些毛驴从他的家乡刘桥弄了出来。就像当年川人陈子昂以百卷诗书一夜间名噪京城一样,它成为刘兴泉崛起的一个转折,身为县委书记的伯乐把纸上的毛驴和它的主人一起请进了县文化部门。又过了十几二十年,马来西亚的著名美术评论家黄文禧对着刘兴泉和他的墨驴惊叹着:“形神气韵俱佳,用水用墨不让黄胄;工诗善书,为人所难及。”刘兴泉有一首自题诗堪称对自己的写照:“驴图废纸堆如山,墨种笔耕哪计年?铁砚磨穿胫骨瘦,不信腕底无神仙!”看他的画,也可以揣摩到他耗费的时间和精神。画中透露出的烂漫有一种时光流逝中的成熟、宁静和温存,向人宣誓的是生命的真实和纯朴,是画家的真诚与自信。


刘兴泉不像有的画家总是躲在画面背后而是直接站在画面当中,用灵动的笔触感受生活本身的每处生动。《牧歌图》里走出一群毛驴,相互用它们的语言表达它们的感情,它们自由穿行在高秋金黄的山乡古道上,稚气可爱的牧童拿着驴鞭追赶跳跃在它们身后,领首前行的是一只顽皮的小狗,它在频频回首。我好像能听到这些动物们用各种叫声表达感情。“墨驴黄犬伴牧娃,丹青梦魂迷农家,不赏贵府红牡丹,偏爱山乡野菊花。”他的诗揭示了他心中的秘密。诗是刘兴泉作品的注脚。出身寒微的刘兴泉喜欢用他的画配诗来打趣生活中的无奈。《看斗鸡》,一百多人团团围在一起,男女老少或蹲或站,神态各不相同。“说稀奇不稀奇,一大群人看斗鸡,早晨看到十二点,中午看到日偏西,看得黄狗眼睛闭,看得老驴乏又饥,中国人有的是时间,什么只争朝夕不朝夕?”画面上,雄鸡赳赳怒目相对,一旁是黄狗打盹毛驴伏地,所有情状栩栩如生,是一幅绝妙的乡村现状图。似此之作,刘兴泉画中比比皆是。我见到刘兴泉还是很多年前,以后有多个年头没再谋面,这多个年头他在做什么?他到哪里去了?我曾一无所知。生活中处处有巧合,大约是新世纪开始的几年,我和爱人去太湖路上的太宁花园看一个朋友,从我们住的地方步行到那儿也不用半个小时。然而那次会友不遇,却被其邻人的悠扬笛声吸引,我们不禁驻足聆听。这时有人告诉我,这是画家要作画了。遂请教,说是画家姓刘,界首来的。我脑子里一念回旋,问道:“莫非刘兴泉么?”答曰:“正是。”于是唐突敲门,那个敦实憨厚衣着简朴的淮北“驴癖”,忽然间带着岁月的风尘出现在我们面前。


久违了!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大名鼎鼎的墨驴画家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对照很多年前,他还是这副笑容,还是这样的笛声,还是这样满屋满墙的墨驴图,不过那时的屋子太小太暗,更没有这些高档设备。想当年,在界首县文化馆那间阴暗如仓库似的破屋里,我作为省电视台的编导和同事们一起拿着摄像机,镜头对着他,满地的废画废纸,刚刚出生的婴儿在一张木棍钉的摇窝里啼哭,他显得窘迫尴尬。桌面上是他写在画边的两首诗:“炭灰为笔墙为纸,家中四壁画驴姿。少年往事莫回首,酷夏荒春泪满衣。”“未敢光阴付蹉跎,夜半三更把墨磨。兴来画到迷魂处,不知是驴还是我。”这些就是他生活的写照。他从小牧驴喂驴,伴着毛驴拉磨拉犁送庄稼赶集市,毛驴是他幼年生活的一部分。他似乎早就预感到自己的一生将与毛驴结缘,曾在6岁时用泥巴捏毛驴、8岁时用竹棍在地上画毛驴,“比着葫芦来画瓢,马厩牛棚仔细瞧。丹青牧歌庄稼地,春风秋雨刘家桥。”这些是他艺术的履痕,也是他成功的秘诀。

唐人王维《山水论》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说,刘兴泉出神入化的毛驴和平实质朴的题画诗以相映成趣的品格驰誉四方,甚至走出国门,到了纽约、柏林、巴黎、东京、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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