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二少诗三首

①写给儿时的她们

题记：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起初，她们个个都是天使
并不害怕黑夜。即便在梦里
遇到的也全是云朵
像苦碱地里的野棉花
在马背上堆积，盛开，奔腾
有时会梦见王子，素皑白甲，威风凛凛
她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远远地望着
脸上堆满云霞，一头驴开始在心里头跳动

昔日割草的手常被露水滋养
因此总能做出些巧夺天工的女红
鞋垫上的图案和文字换了又换
从一见钟情到心心相印。有时
是两只翩飞的蝴蝶
有时是一只顾盼生怜的小白兔

后来慢慢长大，后来秉从父母之命
嫁给后山的岩保或对门河的细伢
她们完好无损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
心甘情愿地侍弄土地，心甘情愿地洗衣煮饭
心甘情愿忍受酒后丈夫的暴行
她们开始嫌弃云朵，驴和小白兔
在一次次扶正屋顶炊烟以后
心甘情愿地圈养那些鸡鸭，牛羊和孩子

她们不再言笑，甚至懒得做梦
仿佛被遗忘的囚徒，流放在荒芜的沙漠
直到夕阳西下，天与地合二为一

②梦境

梦见她
养了一只猴子
穿人衣
五官分明
晚饭时就坐在对面
学人拿筷子
吃相斯文

令我诧异的是
牠居然一字一顿地
说着人话

③我的双手也沾满了苞谷地的泥土

昨天回老家
78岁的贫困户大叔爷
向我诉苦
说他种在自家地里的
六斤多种子的苞谷
被工作队的干部拔了
一棵不剩

我无言以对
我不敢告诉他
我也在拔苞谷
双手
也沾满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