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停亭笔记（组诗）

英伦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
        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
                                  ——李渔

且停亭

且停，且停于此时
像一个凸起的休止键，时光之手
欲按还休
且停，且停于此地
除了风和流水，上帝也不忍缚住
一个孩子好动的双手，更无法阻拦
一个娇媚女人的任性
且停，且停于此时此地
此时有神谕，正用葱郁说出
此地无断崖，却无人再往前走
在此放歌者，多有放荡不羁之性
在此饮酒者，多有怀古忧民之心
惟在此听风打坐者，可忘乎天地之大
只惦记丘下茭白的长势

且停，且停于混沌之初
且停，且停于大悟之末
且停，且莫停
2018、11、6

关于且停亭的比喻和臆想

端坐小丘之上，俨然像个皇帝
天天让太阳早朝，星月侍寢
让周围茂密葱绿的树木
像禁卫军般执戟而立
其实你更热衷女人和词曲，疏于理政
那么多风的奏章，你都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
偶尔你说“且停，且停！”时，必是后宫传来
一阵阵流水般的琴瑟之声
又像一支尖尖的笔锋，偌大的一纸苍天
你不着一字，也能让它百世流芳
还是把你比喻成一柄伞一顶草帽吧
这才是众生随手用到的东西，也更符合
你名字的寓意和初衷
把你臆想成一个男人勃起的性器时
我不免想到了你极力伸向的天空——
你想让她为你怀孕生子的雄心无人置疑
只是我想对你说，且停，且停！
她太过遥远，虚空，你无法宠幸
2018、11、18

且停亭独坐兼怀李渔

寂静和鸟鸣间次穿过
面朝哪个方向而坐，都满目是绿，有风拂面，都有
斑驳的阳光亲吻前额，都有
一把锥子立在头顶，刺天

我知道，背倚亭子四角的圆木亭柱
我的孤独才社稷般牢固
怀想才不倾斜坍塌，崇敬才不左右摇晃
你知道，造亭如同写戏，甚或更难
亭尖如**，总在最后呈现
命运的走势却不尽然

建在村头，就是供村民歇息片刻再走
你对后人赋予它那么多人生的意义，始料未及
就像你的戏剧，台上就为博得更多的喝彩和掌声
散戏后才卸浓妆，数银两，体会得失
才让一些沉醉者围着戏台彻夜踟躇
反复念叨一句戏文，一个角色
就像我，想起你就无法不恨自己
不能熟练背出且停亭上你撰的长联时，我使劲掐自己的大腿
能熟练背出时，我却愈加惭愧和内疚
就像世间万物，上帝赋予它一个名字
无论多么简单粗鄙，它都有了
这个名字本来和以外的意义
2018、11、25

且停亭怀亲

此刻理应怀古，怀古之高人
至少也得怀想为此亭命名的李渔
这如松柏和翠竹、莲和茭白的君子
依然令这些高洁之物，环绕在
他的近身和山下

但我却想起你，母亲！
想起你身体最温暖最突出的部位
那连接你生命深井的圣洁之物
多像这高耸的塔尖，昭示并让我懂得：
且停，且靠牙齿咀嚼，学会并坚持

一口口吃五谷杂粮活命
且停，哪怕让爱以残忍表达，让生命
以丰沛开始，以干涸终结，却
没有为此而对这个人世
怀恨在心
2018、11、26

且停亭：致李渔兼致顾北

我非风雅之人，且终日劳碌
几近一无所有，只能
呕血成诗——
先以此赢得顾北一块
精美的石头，再以石做注
去进行一场爱的豪赌——
就像你痴迷的戏剧，总得有起承转合
就像你所撰且停亭的那幅长对，总要
先刀刻，后涂漆，才不会
被岁月的雨水冲没
就像应承顾北发起的为且停亭造诗之事
不白黑地折磨自己几天，弄得
像你一部戏里落魄的秀才
不敢下笔
2018、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