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笔记（9）：时光是火焰，不会颓废

——魏鹏飞诗歌选读

文/安澜

秋天总能牵动诗人微若蛛丝的神经。秋天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说秋天闲适也罢，忧郁也罢，诗人眼里的秋天总是千姿百态的，天地有大美而无言。这种大美，在每一个诗人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走进魏鹏飞老师诗意的秋天，“一起聆听秋风秋雨在人间演奏”，我仿佛听到了时间指针颤动的声音。
读完这组诗，“时光是火焰，火焰也是时光”一下子就让我眼前亮起来，暖起来。诗人以饱和激情的想象创造出赋予典型化的意境，呈现诗人的全部心灵感受、内心独白。诗人对生活的感知总是很敏感的，走在秋天里，在某种境遇里对某些事物的所见、所感、所思，用诗来袒露自己的心灵，传达自己的心灵信息，以表达对客观事物的深刻感受。而感受是诗人对客观事物的一种认识活动，是对审美客体的直接把握。诗人有洞幽擦微的感受与目光，在平凡事物中去发现和挖掘那些新奇闪光的东西。
这里，我就随着诗人走过的路径，洞幽擦微，看微光一点点放大。


1、落单

每片落叶都掷地有声
南来或北往，都不是回家的路
像一只落单的候鸟
今夜，我在万家灯火之外
借一片月光栖息

这世界像没有回声的山谷
任由秋风呐喊、狂舞
绿色的原野渐渐被风干成黄色的标本
昨天与今天已形同陌路

还没有来得及成熟的果实挂在树梢
显得有些突兀
错过了季节，注定是个悲剧

【安澜读诗】诗人并没描述落叶，而是直接表达感受，“每片落叶都掷地有声/南来或北往，都不是回家的路/像一只落单的候鸟”， 采取迂回手法，使心理描写更有余味。诗人跳出“万家灯火”，“ 借一片月光栖息”，整个身心都在倾听，“这世界像没有回声的山谷/任由秋风呐喊、狂舞”，直到“绿色的原野渐渐被风干成黄色的标本”。许多人会落单，错过这个秋天，而诗人不会，因为这“黄色的标本”在“我”心中，月光下有一条“回家”的路。

2、秋雨洗心魂

一夜秋雨之后
还是秋雨，沿着风指的方向
雨滴在原野找寻
落叶归根的宿命和悲怆

秋雨有声，声声如诉如泣
万物有耳，静下心来
一起聆听秋风秋雨在人间演奏
这支慷慨激昂的交响曲吧

秋雨有根，根根扎入脚下的泥土
扎入远方的慈母之心

秋雨有翅，飞越黄河，飞越长江
飞越大洋，飞向远方
与冬天会晤，与雪花拥抱

秋雨洗心魂
走入秋雨是一个童话
走出秋雨亦是一个童话
雨里雨外都有梦、有太阳
有星星、有月亮
还有袅袅升起的人间烟火

【安澜读诗】诗人打破惯常的秋雨特征，“静下心来”，这秋雨也“慷慨激昂”。“秋雨有翅，飞越黄河，飞越长江/飞越大洋，飞向远方/与冬天会晤，与雪花拥抱”，仿佛就是“一个童话”，“ 雨里雨外都有梦、有太阳/有星星、有月亮/还有袅袅升起的人间烟火”。这时间，诗人的目光穿透秋雨，看见了美好的事物。同是秋雨，诗人没有感觉到它的凄凉，而是发挥想象力，重组感情映象与记忆表象，让“秋雨”发生某种“质变”，出现审美意象物化成形象时的差异性。诗人的责任正在于这种发现，增添创造。

3、秋风会目送我抵达寒冬

没有那么重要，对于这个世界上来说
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秋天虽然依旧一无所获
至少参与了吧，参与了落叶纷飞
参与了秋雨绵绵

秋风会目送我抵达寒冬
直到一场皑皑白雪覆盖落叶，覆盖尘埃，覆盖月光
覆盖村落、房屋和烟火

你看，林间的鸟儿少了
人群的脚步声也有些乱了
被冷风吹乱了的，还有你的梦
我的心

【安澜读诗】面对秋天的流逝，“一无所获”的“我”“没有那么重要，对于这个世界上来说”。读第一遍的时候，觉得这首诗调子低了点。再读，“秋风会目送我”，与“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的孤独源自这样一个世界，“林间的鸟儿少了/人群的脚步声也有些乱了”。诗人的心并未被冷风吹乱，“一场皑皑白雪覆盖落叶，覆盖尘埃，覆盖月光/覆盖村落、房屋和烟火”， 将要抵达的寒冬是心中向往的干干净净的世界。这份难得的干净是明亮的、纯净的，是诗人坚守的本真。

4、时光是火焰

不是我们在消磨时光
而是时光在消磨着我们每一个人

时光是火焰
抓住的，抓不住的统统都在被燃烧
被焚毁
每一刻都在告别
向岁月告别，向自己告别

心与梦跟着季节变化无常
跟着天空雷鸣、电闪、刮风、下雨、飘雪
跟着一个人来无踪去无影

每颗星都藏着一个秘密
就像每个人心中都驻着一个童话

时常感到疼痛就对了，至少灵魂还活着
至少躯体更接近于真实
疼有灼热的疼，也有冷到骨子里的疼

时光是火焰，火焰也是时光
火能成全一切
让野蛮变得文明起来
让永恒在烈焰中永生，让罪恶化为乌有

【安澜读诗】“不是我们在消磨时光/而是时光在消磨着我们每一个人”。当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告别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来无踪去无影”。诗人这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回到自己的内心，“时常感到疼痛就对了，至少灵魂还活着/至少躯体更接近于真实”。诗人有了情感需求，听凭语言本身的指引，写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诗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时光是火焰，火焰也是时光/火能成全一切”，这让我想起尼采的一句名言：“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诗人，为诗而活，可以接受时光之火的淬炼。


5、看客

失血的天空苍白无力
沉浮于游动的云朵之中
如同我把一首诗写得不死不活

阳光透过乌云罅隙
力图挽救任何一个生命
哪怕它如何颓废，如何卑微

虽说生死有命，但还是有选择的余地
无论选择痛快地离去
还是选择真实地活下去都需要莫大地勇气

风忽东忽西，忽南忽北
山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天地间忽明忽暗，忽热忽冷

混沌之中，唯有鲜血醒目
医治人类的劣根性也只能见血
当然还必须够狠，才能产生疼痛
才能唤醒麻木的神经

在人间，每个人都是戏子
但都喜欢置身事外，充当看客

【安澜读诗】意义高低决定诗的社会价值和美学价值。诗人创造性的构思，运用暗示、曲笔、远距离比喻、没有规定性的象征手法，把这首烂漫风格的意象诗写得富有激情，富有创造力。“失血的天空”、“ 阳光透过乌云罅隙”、“ 天地间忽明忽暗，忽热忽冷”，“ 混沌之中，唯有鲜血醒目”，等等，诗人以描绘意象为目的，在寻求属于独创性的隐喻时，独意求新。“在人间，每个人都是戏子/但都喜欢置身事外，充当看客”，我们需要一种“疼痛”，“ 唤醒麻木的神经”。

6、失色失声

曾看见一些枯叶不惧风暴，坚守枝头
不像有些东西，畏首畏尾
风还没有来，便自己先倒下了

干瘪的身躯失去青绿，魂灵犹存
失色的不该是树叶
劫色的也不该是秋风

天空不仅会失色，有时也会失声
哭吧，哭出声来
释放了雷电和风浪，心就平静了

【安澜读诗】于平常事物中挖掘新意，这是诗人的看家本领。这首诗意象简约，就是天空、树叶和秋风。以“不惧风暴，坚守枝头”的枯叶做参照，“有些东西，畏首畏尾/风还没有来，便自己先倒下了”。“干瘪的身躯失去青绿，魂灵犹存”，一步步深入，到一切失色失声，突然回峰陡转，“哭吧，哭出声来/释放了雷电和风浪，心就平静了”。诗歌语言的力量由此生成。

评价和被评价诗歌融为一体，成为美文。欣赏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