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文/王永

每一缕风自有它的巷道无论东南还是西北
都无法阻拦寻觅故乡的触角
偶尔碰壁，偶尔霓虹散发诱惑
他从未停止一路向南，千层底母亲曾一针针
镶嵌
钢筋混凝土统统败下阵来，夜晚
即使117大夏也成为藤蔓
给它们让出一个臂膀距离通向远方
刚洗过的秋衣像花儿开在窗口，一抹红
左右摇晃与异乡孩子血肉相连
三尺之地会得到神仙护佑，你听木鱼声夹杂翻滚的海河
我努力分辨含有麦香的气味儿那一粒属于天津卫，那一粒来自东岗村
在烟火中他们的肋骨有各自属性

2021.3.30


一碗面的距离

文/王永

或许一出生就是为了它而活下去
水深火热之后你我捧起瓷器
贪婪暴露弱者的饥渴，审视往往短暂
麦苗匍匐原野用稚嫩撑起半个华北
我深陷其中，成为他们其中一粒谷穗
时常晃动肩膀
只为更接近父辈，祖辈……
后背裸露，阳光倾斜而至
用汗水滋养黄土的乡亲签订互补契约
正如此刻某一片麦田蕴含爷爷奶奶的味道
逃兵来自我，来自城市诱惑
混凝土迈着步伐逼近，你一再退让
三个路口四个红绿灯只为接近一碗面的距离
这期间桃花开了谢了，行色匆匆的路人来不及回首

2021.3.29


农民工

文/王永

我承认，胸口也住着树，住着花儿
特定时令它们纷纷要越狱束缚
枝枝蔓蔓裸露着危险，裸露着开
诱惑，香甜，每逢路过我也曾吸吮贪婪
杏，桃，小倩，那些妖精已逃离剧集
游荡街头巷尾摄人心魄
而“书生”的别称已消失在1997
相遇只需借助一场风花雪月
而我能做些什么，万千农民工的另一朵锈
抡起铁锤用铁钉狠狠砸出人形磨具将自己加固其中
预防火苗窜出体外燃烧这万亩春色

2021.3.29


无常

文/王永

最初的你来自儿时，来自十四寸环宇
当我敲打出“无常”仿佛置身于一场黑
蓝砖，绿瓦，幽径通向何处
孩子的心恐惧与期盼左右互搏
灯笼穿透迷雾我会跑过门槛害怕蹦出“聊斋”二字
守夜人用嘶哑喊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杏花落了……然后桃花落了
再然后还会有其他肉身纷纷扬扬
像雪，像星子，无一幸免
似乎接近黄土才踏实归宿感适合深埋，适合做一方坟茔
我多想有一双菩萨手掌，能接住十方掉落
温暖后将它轻轻地尘归尘，土归土

2021.3.29



胡须，这格格不入的尘世

文/王永

风稍微急一点花枝抖动
咸腥味儿伺机而动借助春蛊惑毒药
桃树经不起诱惑，仿佛爱情如海河翻滚
浪，拍打岸边传来哗哗然
潮。湿，病灶的饥荒渴望被浸泡
深陷危险游戏中前仆后继者，杏，梨……
偶然路过，凉意丝丝夹杂暗香
我撞破夜幕阻止一场接吻的神秘满怀羞愧
一朵，落荒而逃，一朵，穿透嫩绿
契约来自四月默许
舔，撕裂的唇角另一种气息远离2021
雪，云，暂时排列不出合适词语，唯有胡须
扎入这格格不入的尘世

2021.3.28


民间剪纸

文/王永

左右交织奶奶手中剪刀便有了灵性
利刃面对褶皱总是小心翼翼
生怕弄疼岁月的沧桑
铁器一天天生锈磨去棱角，却磨不掉仁慈
奶奶一天天老去直到成为年轮被尘封在麦田
它们一起凋零被吹向很远的地方
那个称为老家的杜流村，是爷爷奶奶生前最常
念叨的红窗花

2021.3.27




焦虑

文/王永

拧紧盖儿，如同把自己关进工地围挡内
纵然这杯水思绪万千，远离空气
远离围挡外春花烂漫又凋谢
你也要放低身躯适应为活下去卑微成一粒种子
头，肩膀，四肢，压缩成倒影
习惯奔腾也曾向往过梦中的大海
一滴水，一个人，本不属于各自属性
熬，耗，任骨骼蒸发成空气
锤头偶尔偏离铁钉，手指或钢管之上会留下火花
用疲惫麻醉离别，用仰望南方代替对父母和孩子问候
胡须一茬茬剔除如同掐灭葡萄藤上蔓延的欲望

2021.3.25



小棉袄，十七岁生日

文/王永

时刻提醒自己生怕错过你生日
忙碌的日子，追赶风，追赶匆匆斜阳
而今天，我还是忘记了某些事和你的生日
小棉袄，王家有女初长成
十七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走过今天你已不再是小孩子
而我依然称你，闺，小姑娘，小棉袄
愿所有稚嫩和美好统统代替你名字
十七年前，一声啼哭打破沉寂。黑夜尽管寒冷
你用呼喊给全家带来笑和希望
仿佛尘世太多事，一辈代替一辈
繁衍延续生息的意义
感谢，感恩，你不嫌弃降临王家成为我的女儿
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去体会更幸福的事情
我愿意，呵护你用我所有做父亲的责任

2021.3.23


晚安，这爬满虚空的世界

文/王永

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半农民工熟睡
一半在回宿舍的路上。一半仍然抡起铁锤
钢筋与套丝之间必须用老虎钳才能让日子密不透风
而我，在十点之前必须敲打“晚安”两个字儿
手机此刻如同一块巨石，只有让它躺下
才能减轻来自生活的重量
老茧经不起多余摩擦
迎春花前赴后继从树上掉落
祖辈，父辈，我，繁衍如此简单
继承骨骼深处的黄，被消耗
由内而外熬去多余油脂
无论是挺入我虚空的大夏还是地下的槽坑
此刻的我们特像得了病灶的鸡鸭鹅
除了哼哼，梦话，春雷无计可施

2021.3.22


春分

文/王永

一半已凋零，一半等待凋零
顺着花瓣仰望家的方向我成为一片残红
枝头陷入沉思，生死不过三尺距离
拈花一笑似乎无来无去
黑夜与白昼平行让疲惫有机会继续怀揣梦
的通行证
付出收获仿佛平房在左高楼在右
我腾出空余肩膀成为称，每次倾斜皆
来自柴米油
唯有那粒盐用汗水凝结
这场春雨浇灭一部分欲望，仍有不甘心的草民
依附脚手架上
一粒灰，不断给生锈那块铁增加筹码

2021.3.20


写一首诗歌献给党

文/王永

想起你，我自然抬起额头遥望
仿佛双眼穿越云雾停留在某一段岁月里
广场上和平鸽展翅翱翔，我知道
这一切来自不易
高铁，神舟，嫦娥，把希望的种子
送去远方
英雄纪念碑有先烈们永垂不朽的符号
锤头，镰刀，旗帜，举起的手臂喊着号子
“为了新中国，前进”
那些比石头和钢铁还要坚硬的信念，是无数共产党人用鲜血浇灌成长
他们值得我用一生去赞扬去为他们谱写诗行
曾经被笼罩的日子急需星星之火去燎原，去粉碎黑暗
嘉兴，南湖上预示一场春天和革命
1921到2021你用一个一百年向世界证明
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让中国，民富国强

2021.3.19


三月书

文/王永

是时候以春风代为信笺了，离开的第七天
宿舍外龙爪槐犹如迟暮老人始终解不开褶皱
而路旁那两株桃枝已然身怀有孕
随时绽放另一种生命
地域差异之大，曾经那辆车马见证了花儿接撞而来
自南向北，我相信不久的北国
雪花逐渐褪去。春
用七天让身体适应，异乡常有水土不服之症
怀抱稀薄残留的吻被消耗殆尽
还好我一直用奔跑去遗忘
今日休息，难得在桃树下提笔勿念
夫君。儿子。父亲

2021.3.19


梦悬浮

文/王永

仿佛久违的邂逅，泥土依附雨水破窗而入
烟草味儿承载思念潜逃
中和后的它们成为解药专治偏头痛
三，五，滴星火从路灯上掉落随即熄灭
诗和远方大多如梦幻泡影，易碎
似乎更深了夜色。我的家乡也应该陷入一场雨季
土豆，麦田，急需救赎缓解已久干涸
我努力分辨它们是否存在差异
一滴水面对城市和乡村更偏向谁多一点
117大厦和土坯房怀揣相同宿命，寄托被赋予
而我在它们之间一次次抉择，却无法逃避
借助酒拆解拼凑无辜肉身


2021.3.19


四月，有一株麦穗在异乡

文/王永

家乡的小麦应该返青了，进入四月
阳光开始充足。父亲说要早早施肥给那些孩子们
水滋润的不仅是田野还有饥渴，麻雀
向日葵也应该划开土埂，播种
母亲说要给菜地倒茬，植物在原地不要超过三年
当道轨熄灭热情把我抛弃给传说中的诗和远方
来不及转换东西，南北
竟然找不到回家那条羊肠小道
推开窗路灯集体沉默，仿佛离开久了
活下去最重要
它们也和我一样眼镜五十米之外被驳回探索
通过想象越过海河，霸州，白洋淀……
到达清风店镇东岗村，庭院内葡萄藤伸展第一片绿叶
核桃树，李子，花椒……
四月。唯有一株麦穗在异乡努力活成父辈期许的样子

2021.3.18


大风吹过

文/王永

大风吹过，我勒了勒安全帽带继续躬起身
活下去不仅要面对温柔，那些未知
隐藏角落等待伺机而动
“我”。可以用引号
它可以是一棵树，一朵花
也可以是千万农民工的某一位
大风吹过，某些印迹被掩盖某些印迹越发凸凹

2021.3.17



窗外

文/王永

显然，很显然旗帜不适合歌颂
在此十年之前，或许更久的日子
那些墙头草在重大门庭越发光怪陆离
标榜“人民”的大多远离泥土，白布黑字除了祭奠
也有冤屈让梨花落泪，冬雪含羞
谎言总是不攻自破，时间是最好手术刀根治疾苦也揭露蛆虫
“近十年来最强沙尘暴席卷十二个省”新闻中那些黄
淹没117，淹没天津之眼，旗杆上仅剩下风
蠕动的民工顶着安全帽生怕被吹丢饭碗
2021.3.15，窗外一定来过什么


2021.3.15


二月二

文/王永

“龙，为何这一天抬头”
其它日子？去哪了，安慰来自自我
贫穷，富足。邪恶，正义。和平，战争
扯，布头有点远
颓废锤头依然幻想砸燎原之火
而我能做些什么，接过父辈的衣钵
黄色烙印骨骼渗透泥土味儿
“今天理发了吗”站在脚手架上，电话里
我问儿子
每个向上仰望农民，都不想让孩子活成自己的样子
借助莫须有的神，借助信

2021.3.14



人间芳菲

文/王永

我一直努力让丢失那部分
顺着铁轨探寻熟悉味道找回肉身
让“王永”拼凑出完整姓氏
天津，霸州，白洋淀，徐水，保定
春花脚步重叠自东北向南凋零
而温热顺从指引，似乎从不拥有
驿站自古伤别离告诫自己，远离预设陷阱
锤头碰触铁钉火花不仅燃烧冬夜，三月
芳菲多红颜而对你情有独钟
十年，十分之一契约。守候未来
依然愿意一个十年，两个十年
用放弃文字蚀骨之痛换取小豆包，如果
刚好。如果你生日

2021.3.14


怀念柳笛

文/王永

四月，太老。骨肉很难分离
二月，太小，没有多余稚嫩支撑完整
三月，刚刚好……一只柳笛在合适年龄吹响你一生恋曲
我们总是在拧巴的岁月欢喜或悲歌

2021.3.12


给我装上拉锁

文/王永

是时候给我装上拉锁了
异乡脚手架拉紧心，拉紧嘴巴，耳朵
我怕不小心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女人
从我体内跑出来，跑回
三百多里之外的清风店镇东岗村

2021.3.11

守护

文/王永

火车在永清境内突然停了，或许是等些什么
夕阳开始打盹，大多数人也昏沉沉
它再等一辆更快的车吗，还是等
被我抛弃的故乡
省与省之间存在界碑，国与国之间有山川河流
而我与你之间那道鸿沟被无形利刃越剌越宽
探出窗。他们说故乡泥土掺杂着母亲，孩子，和妻子味道
感谢这短暂停靠，让我和他们还可以追赶一会儿温热的道轨

2021.3.11


守护

文/王永

卸去冬装在这次雨季过后
我与行囊一样需要借助远行
填补体内对盐的渴望
记不清多少次这样，把自己裹紧在被褥，锤子，锯，旁边
柔软挨着利刃不小心就扎一下
原来过日子疼痛与荆棘同行
蚂蚁习惯在摇晃中练习新技能躲避尖锐
诱惑从平房到二楼然后到更高处闪烁
啃食黄土的不得已把自己抛起接近光源
家，成为驿站喂养马修补匹车轮
而我大多数把自己分解，一部分给爸妈，一部分给儿女，妻子
剩下的交给道轨，交给风和未知的明天

2021.3.11



种土豆

文/王永

咔嚓，刺啦，我努力分辨
哪一刀下去你不会疼，案板上那些椭圆被人为
改变成棱形
大小不均的伤口并没有给予回答
一颗完整土豆被切成三块或四块要挨上两刀
甚至更多刀
我除了沉默不知如何安抚它们
仿佛一颗心被利刃亲吻
没有血，白色汁液顺着刀口流淌
“妈，种土豆为何要切开”，母亲难以回答
就像难以回答岁月蹉跎
生根，发芽，孕育，活下去……哪有风调雨顺
一颗被切割的土豆，一个被生活切割的人
你能说他们身上没有相同疤痕和宿命吗

2021.3.10


一个人的念头暴露在事物的表面

文/王永

这是危险信号当我提笔写下“执念”两字
窗外，正预示一场革命
迎春花留下弹道痕迹
似乎总是这样，一部分来不及绽放
一部分已经死亡
道场浩大，人间密集着疲惫
我时常把念头暴露在事物表面
像一个罪人。
早熟的往往内心稚嫩，而晚熟的大多铁石心肠
其实，做一棵树挺好。在春天
在落樱纷飞的三月植物们不会像我那样
离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2021.3.9

致我的女人

文/王永

在大多数相聚日子，其实这个大多数只是偶尔的
一个月，或几十天……
他们需要在365里面曲解后慢慢缝合心肝脾肺和掉落的皮屑
我喜欢躺在床上，或沙发上
当然最初相遇时没有沙发，舒适习惯晚到
看她擦拭旧时光弥补衣服的漏洞和伤痕
日子需要反复打磨才会如初恋般新鲜
尽管凸显裂痕的电视柜依然努力支撑那些铁器
其实日子远不止这样，更多时候
她把大米，小米，红豆，枣及更多，熬成她想的味道
我则用清水冲掉残羹剩饭
她用力包裹幸福和馅，我擀开日子的磕磕绊绊
于是有了饺子，有了女儿和儿子


2021.3.9


倒春寒

文/王永

指尖凝聚水珠，尽管腊月被孔明灯放逐
依然抓紧行李不肯推合拉链验票登上春的地铁
ABC时常点错失去解锁的密码用哈气温暖
掌心
抱紧自己比奢望远去打工的爱人更具可靠性
胳膊套紧棉袄，五根冰棍在三月没能融化
阳台，吊兰如米粒儿泛出乳白色
窗帘喜欢把它拒之门外
壁挂炉燃烧着罪恶，燃烧着穷人的骨头
怀有相同脉络，植物大多萎靡不振
翻过的菜地又重新收拢慈悲拒绝种子孕育
花生，土豆，向日葵，无辜的墙根儿
浓雾吞噬了坟茔，回家的羊肠道如悬崖深不见底

2021.3.6


如果那不是爱情

文/王永

八点半路灯点燃灯笼让回家的人怀揣一盏炉火
家总是可望不可即，酥肉依然散发出诱惑
你刷好最后那摞盘子，放入柜橱那些瓷器像一个个懂事孩子
它们并不孤单会有人接班继续将日子清洗
二十分钟路程，路灯在唐河桥头停止延伸
你需要经过三个路口，六个红绿灯
才能抵达早已等候的男人身旁
黑开始向后推移桥头到家需经过下一个二十分钟
电动车吱吱呀呀探寻平稳远离凸凹
试图选择最舒适那条路
记不清多少次这样两粒被生活打磨的盐
努力挑出肉体中那些苦辣只留下甜蜜味蕾

2020.3.7


女人的风景

文/王永

传说总是美丽，现实充满荆棘
而你有属于你的立场和信仰
坐在宝马车里哭，还是坐在自行车后面笑
每一次选择都注定后半生如何度过
不否定花前月下的浪漫
也甘心迎接锅碗瓢盆的磕碰油烟
过日子实际一点才能脚踏实地
她累了，给她个肩膀
温暖怀抱胜过万语千言
她渴了，端一杯热茶
足矣让她美若春花
不要在明天才想起她的好，三八只是节日
唯有爱她，才是她一心眷恋的家

2021.3.7


东岗村

文/王永

一.

出保定府正南，107国道
火车飞驰汽车紧随双向铁轨伴着双向柏油路
来往皆为繁荣经济，奔小康
几经修缮曾经的单一车道早已跟不上腾飞脚步
扩建，夯实地基，只为你再次远行
迎春花，玉兰，踏着暖风在红色旗帜下
又一次开在华北大地
过顺平，过望都，悠久的古镇清风店
曾经闻名的解放石家庄清风店战役就在我家乡
路灯像整齐列兵，欢迎远来的客人及游子
玉米杆的烟火味早已消退长河中
平房，楼房，井然有序，燃气进入各家各户
再也没有漆黑烟煤
清凉可口的自来水唱起欢歌，日子如蜜
甜在嘴里，更甜在心头

二.

此刻，我的家乡安静睡着
不用担心突兀绊倒麻雀，呼噜声一马平川
最初那些土岗被熔炼成肋骨
支撑半个时代的它们随着蓝瓦房一起坍塌埋葬
偶尔还会遇见几根苍白，大多是没有根和藤蔓早已失去被祭奠的荣耀
现在那些“岗”是留给远行人的驿站
乡情朴素，邻居会记住每一个好人的名字
东岗村不大却能包容曾经那些流浪疾苦
东岗村，很小
在祖国的版图中如蚂蚁倔强蠕动

三.

昨夜一场霜再次亲吻了这里，你再次在鸡鸣中醒来
田垄上覆盖着乳白色，麦苗倔强抬起胳膊
惊蛰已过生物钟比雷鸣更容易敲打沉睡
三月探出头，年味儿似乎还眷恋角角落落
阳光悬挂头顶，老白杨顶着黑色草帽
两只喜鹊似乎刚经历一次远行，初春食物难免匮乏
还好，付出与得到如翅膀平行般存在。哪有什么捷径可寻
农人再次翻开孕育的土壤，劳作使他们获得更多温热
依靠大多去了城市不愿回来，两个妇人在远处唠叨儿孙
而我只能偶尔蹲在路边点燃一根烟学着父辈的样子

四.

下午两点二十，太阳布施下柔和
几次麻雀跳跃说着什么
使我不再被潮湿笼罩而走出去需要勇气
灯笼，春联，散发出荆棘，致命往往是来自柔软的蛊毒
打工男人习惯把自己曲解在庭院或葡萄架下
春天一再督促远方有好收成
而一首诗刚好开始和遇见
村西那条羊肠路几经修缮宽阔而平坦。远处的高速
仿佛利剑喜欢把送行的人刺透后慢慢愈合
大多数铁石最开始时都会渗出咸水，而他们
日复一日忘记回头，忘记伤口
爷爷奶奶逐渐和绿色融为麦粒供子孙反复咀嚼

五.

好吧，可以走村北那条路
一个超市，一个饮水机，另外还有三个垃圾桶
学校，工厂，路过的事物逐渐稀少
繁华可以让你忘记孤单至少我这么认为
日子里母亲充当食物角色，每次都叮咛我多吃，多喝
吞咽越多她越高兴即使那些盐粒和糖统统来自她的瘦弱
而父亲多数充当硬汉比如送行，比如支撑起房屋的过梁
他只有在无人时才问起他儿子路费，够吗
而我总是拒绝他的好意
习惯站在村口牌楼下，等……脱离胎盘那刻就成为落叶顺风时会走的更远
父亲的背影在电三轮上成为模糊
东岗村口几乎每天都上演一部言情剧
父亲送儿子，儿子送父亲，妻子送丈夫
其实无论是出去还是留守都为了把你建设更加
美好

2021.3.10


春天，送你一首诗

文/王永

一.
白杨先一步站立，胡同口的
塔身比去年又多了圈年轮
窥探是危险游戏当我无法抵达
内心河流涌动暗藏摧毁血脉
我应该喊你一声，前辈或许不适合乡野
接近尘埃的朽木远离树碑立传
老张，老杨，遵循轮回的百家姓扎根庭院各安天命
风来，雨走，雪如昙花易逝
承受洗礼过的你和父亲一样早已放下杀戮之心
对待鸡鸭不敢提起钝刀
遗忘，救赎，慈悲，是活下来的必经路途
负重前行的我多久没有抬头，碰壁，南墙
凸凹了性别
你用指尖划开暗夜在寒冷中掏出啼哭的绿叶

二.
盆中那棵玉树醒来两次，昨夜
不要问如何知晓
两点和四点它为谁醉了咖啡还是刘伶
橱窗阻挡念想荒芜的胡子渣梦中扎脚前行
隔壁马路时常翻身我数着，一辆，两辆
努力辨认它们，却找不到弓，长，张
爱人的姓氏
湿润蔓延跳过鹅掌藤，君子兰
春，万物越发饱满角角落落
抱紧一团火，靠近另一个空枕头
床单上野草期待星子点燃
如果某个清晨电话里你说安睡香甜
那正是我所期盼，但不会告诉你
雨水后那些植物曾泛滥成灾

三.
乳峰饱满突然有了做母亲的冲动
云雾贪婪吸吮越发使它红润
远望庆都山棱角拽着棱角仿佛新婚燕尔没有缝隙可以渗透
两棵树缠绕脖颈深深插入
春天可以肆无忌惮没有契约的束缚，花花草草都是婴儿
雷声叫醒每一棵沉睡，喊着号子，喊着爱了
爱了
经过这次洗礼后你让人间密不可分。我更加留恋
那个叫红的女子

四.
离别久了我努力拉近两棵植物的距离
仿佛痴情男女缺少一道桥
左边的鹅掌藤来自百度，最初不知她姓氏
右边橡皮树憨态可掬拥有北方男人属性
电视成为分水岭，切断相思线
植物们熬过冬季会散发气息，和动物一样
遥望熟悉的影子
藤，树，不同叶脉向各自伸展
无形中那双手让我想起掉落的青春
白桦林深处长发姑娘
在冬季它们会经历一次死亡……漫长过后
靠近，再靠近，春天爬满荷尔蒙
繁衍更多痒

五.
春雨贵如油，推开窗
仿佛听见麦苗饥渴吸吮
咕咚，咕咚，抹抹嘴打着饱嗝
消瘦的大地用三个月等待，也应该像我一样
过年胖十斤了
滋润从不缺席在经历跋涉之后凸显庄重
初春第一场雨季带给人间并不止花红柳绿
还有隐藏的希望
善良从不缺席，像母亲眷恋孩子
像菩萨保佑勤劳的农民
在乡下他们都能找到各自板凳
哪怕喝一口清茶淡水


2021.3.8


惊蛰

文/王永

无论阳光充沛还是倒春寒让人心生倦意
你都会如约而至，节气从不因为谁改变步履蹒跚
我早已温热一壶酒
只等你从远方拖着疲惫和伤痕，归来
铠甲被日子蒙上烟尘，披风下缺口透露荣耀前半生
先干三碗，敬天，润泽万物
敬地，五谷丰登，敬你我安慰戎马漂泊
蚂蚁探出触角舔舐锄头，第一个迎接利刃的勇士
需有赴死决心
一条蛇卸去毒牙在人间参禅打坐

2021.3.4


惊蛰后

文/王永

似乎无路可寻菜地空白处爬满小脚丫
嫩的，绿的，柔软的
母亲能轻易喊出它们姓名
经过整个长冬孕育终于分娩
扒开覆盖的枯枝败叶，新生命接二连三
啼哭孩子般调皮
杨树上鸟窝内一只喜鹊留守，另一只衔来食物
最美的爱莫过于有人养你宁愿自己饿肚子
日子如落尘住在指尖禁不起轻弹
沾满泥土的犁耙，锄头，父亲拿起瓦片使劲儿擦呀，蹭呀
誓要将沟壑填平露出光芒
我也应该对她有所表示，连同自己和行囊塞进蛇皮袋狠狠拉紧拉链

2021.3.7



万能的诗人

文/王永

他们写到火山，火山便停止翻滚
岩浆竟然没点燃草稿纸
成为趴在母亲怀里的乖孩子
他们写汶川写起伏的地壳
写海啸和摇摆的船
他们写非洲写饿瘦及被秃鹫吞咽的骨头
他们还写到五谷丰登
不用前去仿佛一只笔胜已身临其境胜过救世良药和食物
他们写节日，节气，和坟墓
他们写伤痛写鲜花及愤怒
他们假装活着，他们已经死去
他们是万能的人，他们是一群写诗，歌的人

2021.3.6


惊蛰日

文/王永

她太小了还没有走出十米已望不见
不能让她知道送行就像这场浓雾，压抑久了便不可收拾起本来面貌
一棵树，一条街道，一个村庄，一个人
绿芽，石子，脱落的土坯和黑眼睛
我不敢试探如碰触你的背影一样
空荡暗藏荆棘，扎手，扎心
万物复苏绝不是因为惊雷囚禁体内渴望挣脱的宿命
之前那些蝼蚁用倔强松动着各自囚笼
失去肋骨的纸鸢在电线上摇晃，他的妻子去城里刷盘子，碗

2021.3.5


惊蛰

文/王永

蚂蚁惊出触角，试探这
危险游戏
地平线蔓延，似乎地下是两者集合的幸福点
离开的，一把黄纸钱。继续的，拉紧拉链
背包沉重，即使空空如也
活下去需要勇敢
蛇，或许毒物，比起某些人
繁衍，最后一枚卵
不要刻意提起，每一次节气到来并非只为唤醒
那些听不见钟声的你，我，它
去哪了



雷锋

文/王永

课本从我手里递给了女儿和儿子
往后日子还会走多久有多少人记得他
泛黄印迹中那辆老解放汽车已旧貌换新颜
从北国雪飘抵达海角天涯告慰远行人群
而你依然专注拿着扳手
不知道爷爷那代是否有书可读
螺丝钉精神透过爷爷的骨骼传给我父亲
父亲又言传给我
雨水再次亲吻大地你俯下身甘愿做一棵草，点缀满园春色

2020.3.5

板凳

文/王永

一棵树奉献出胳膊，腿
身体保留有用之躯已备大用
大材小用在农村会被嘲笑
父亲拿出锯子，凿子，斧头
耳朵上别着铅笔说明这位老木匠
做人顶天立地是他和板凳一生准则
用手艺养活全家，即使苦难挺直腰杆
成为板凳要承受斧劈刀锯之苦后，方能
具有人性
你如一个人历练人间，酸甜苦辣咸六十多年
如今我行走浮冰不敢左右摇晃
害怕听见板凳和父亲体内发出的咯吱声

2021.3.3


雨夜，开学季

文/王永

一.

顺从夜的指引我听见雨滴落在不同叶面发出不同声响
难得有客来访，独居久了哪怕风
我也会敞开窗棂
感受凉意未免不是一种团聚
滴……嗒，滴答，滴，嗒。嗒……
薄与厚大与小之间一定藏有某种神谕
仿佛好音乐来自浑然为远离人敲打
离别让一个父亲更加关心天气
两天后的开学季即将上演一场离别剧集
如何让时间延长，手中遥控器控制住脚步
秒针依然成为逃兵，带动叛变的分针
革命者是无法被熄灭的火，雨夜助燃了它的
不确定性

二.

雨停了，窗外仍传来滴答声
抹一把爬满湿气的玻璃预示倒春寒
不曾离去
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珍惜的事儿吗
笔尖划过试卷留下希望的种子
春，叫醒沉睡
这场雨季过后土壤满怀孕育之心
深信他们都会收获各自花朵
“书到用时方恨少”明天开学的作业比雨滴还要稠密
“该抓紧了，别到时候像父亲一样会后悔”
我嘀咕着
仿佛只有离别我才能和他们的影子更加亲密
儿子，女儿，我，灯光下融为一个人


三.

突然间，凉意袭来
某个角落，温暖暂且无法抵达
是因为倒春寒吗，一场雨雪
踩踏昨夜麦垄
衣服追逐浪花奔跑在洗衣机里
女儿的，儿子的，缠绕的笑，吵闹
依然在客厅沙发上响起
争抢遥控器的控制权，谁第一，谁第二
而我每次都屈居第三
手机里笑依然拥挤，左右被暖包围
幸福老爸赋予爱的定义
你，我，拍过那朵兰花已枯萎
黯然地望着学校方向，努力证明曾经活过

四.

努力将音量调大却依然没有往日喧哗
换台，向往的生活是女儿最爱
换台，动漫是儿子最爱
我反复转换频道仿佛感觉他俩争夺遥控的样子
作为旁观者保持中立的吊兰
一朵花一个笑容
灯光还原重叠的影子，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我抽离出骨骼，血肉，让他们拥有完整
留下皮囊用思念充斥我的沟壑
此刻，女儿在上课，儿子也应该自习
一切来自遥远的想象，把心分成三分之一
在他们各自身体内跳动直到把“我”拼凑完整

2021.3.3


三月，下雪了

文/王永

当我喊出她的名字或许你还在迟疑
我说下雪了，你说呀三月
冬天不是走了吗。然后陷入各自沉默
杨树最先打破寂寞，可惜那些绿
让我想起离别久的人最终没能再走到一起
杏花紧随其后漫天飞舞，谎言被无限
延长
还需要借口吗
如果我说梨花渲染枝头你是否会打消念头
太过无暇，把人间伪装成初始样子
爱一个人容易偏头痛，春布下
陷阱
不忍离别走着走着就白了头
走着走着就下起了场雪

2021.3.1


春雨

文/王永

春雨贵如油，推开窗
仿佛听见麦苗饥渴吸吮
咕咚，咕咚，抹抹嘴打着饱嗝
消瘦的大地用三个月等待，也应该像我一样
过年胖十斤了
滋润从不缺席在经历跋涉之后凸显庄重
初春第一场雨季带给人间并不止花红柳绿
还有隐藏的希望
善良从不缺席，像母亲眷恋孩子
像菩萨保佑勤劳的农民
在乡下他们都能找到各自板凳
哪怕喝一口清茶淡水


202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