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知秋

文/王永

这是我们最近的距离
沙河慵懒，将目光轻锁
桥东，桥西
世俗最深的泥潭
暗藏谣言的风有刀口，芒刺
伤疤反复愈合
给日子添加佐料的人群
习惯选择盐巴涂抹
记忆中那些花儿
散发蛊毒如同你唇边罂粟
血液从不因冰封停止
一场雪蓄谋已久候鸟逃离宿命的竖纹

2022.10.19

异乡的夜

文/王永

呼噜声起伏
仿佛每一个梦里都住着思念
偶尔有车路过
带着落叶滑落窗前
留下美丽的弧线
月亮，星星，不忍心打扰
躲进云朵怕吵醒他们
异乡的漂泊者，总让人心疼
夜如过山车
翻过一道山又过一道河
孤独小舟也想靠岸
来了，去了
呵护自己萤火的孩子
小心翼翼拱起手掌挡着风

2022.10.17


留一盏灯

文/王永

窗帘来不及紧闭
通长一道缝隙，仿佛伤疤
留给你窥探彼此的玄机
窗外星光欲睡
黎明前水墨画又被涂抹一笔
远行人看了看天，看了看时针
没有去愈合
灯，随着脚印一个接一个踩亮
影子照在墙上如同贴心的送行者
走下去
直到黑又把另一个纤细融化


2022.10.14

深秋

文/王永

凉，赶着马车
跨过草原，山川翻过土垄和水泥路
北，南，仿佛咫尺之间
曾经驼铃已被第三场风沙吹散
遗落的兄弟叩打窗棂
这是没有请帖的聚会很少有人拥你入门
仿佛只需一夜
石榴顶着红鼻子
多像委屈许久的孩子
柿子断断续续掉落
三三，两两
一半喂养候鸟一半染指乡愁

2022.10.13

梦的真实与虚构

文/王永

深陷，不能自拔
没有水，没有泥泞，甚至没有鞋子
注满铅水的腿向上抓不住稻草
向下淹没胸口
我时常怀疑这虚构漫长
就是现实
熟悉的人擦肩而过，大声喊你
沉默，木讷，听不见回答
连笑容都如此敷衍，像铁，像雪
不能触摸
陌生人赶着马车暗藏戾气
梦境无限延长，一年，两年……
那时我们还是孩子
原来，宿命来自遥远的种子
只等今生发芽

深陷，不能自拔

2022.10.13

暮色书

文/王永

步履蹒跚的奶奶
再次从斜阳里走出
踏着金色
从山顶到麦田她用尽一生光和热
深秋，总是暗自催促
表针
那连接胸口的铁锐利不可触摸
慢一步就被落下很远
乌鸦停靠树梢，白杨已开始谢顶
黑白相间的尘世
这一刻，如此和谐
仿佛三点到五点那段路
正如一个中年眨眼被暮色掩埋

2022.10.12


三座佛

文/王永

磨盘被遗弃山涧
布瞒琢痕的脸深一道浅一道
疤
预示你有过喧嚣和繁华
溪水流经十年前，一去不复返
裸露棱角早已干裂
仿佛死去的石匠怀揣不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你一天天远离云朵，蔚蓝
碎石子踮起脚尖
西风再次吹白野草
半山坡凹洞内菩萨无语
任朝拜者磕疼祈求和忏悔

2022.10.10


西风，瘦马，断肠人

文/王永

谁，给了你勇气
一夜，一天的马蹄声
在傍晚，停止热情
哨声逐渐微弱荒野中无形大口
只留下叹息
你累了吗一匹匹脚力顺着墙角，树根
打着最后响鼻儿
草料已备好玉米秸甘愿反刍给大地
哪怕成为烂泥也要融入
大河以北已被第一场雪吞咽
灯光下酥油茶闪烁
母亲的白发越发苍凉

2022.10.9

秋风夜引

文/王永

十万匹野马，脱缰
甚至更多
空旷的夜瞬间被咆哮填满
积怨压抑许久
荒芜梦境足够你驰骋
楼房，树木，倒下的秸秆
人间形同虚设，庞大与渺小
顷刻间坍塌成草原任你呼啸而过
马蹄留下“警钟”，反思
如手术刀切开贪婪
看似坚固的防御早已漏洞百出
在你面前，肉身如此可怜
蝼蚁蜷缩被角蟋蟀停止歌颂
深挖顽疾的磨刀石，嚓嚓，嚓嚓
一声高过一声

2022.10.9


在尘世

文/王永

粮食和火焰一茬茬收割
一茬茬种下
生于尘埃归还黄土的肉身
找不到理由腐朽
春去了，秋来
阳光收起翅膀，冬雪
我知道相同土垄你已生不出昨天
如，一株麦苗和玉米
找不出相同皱纹
人群，一个个长大一个个老去
死去和活着，我怀疑
风雨是最擅长雕琢的铁器

2022.10.7


寒露

文/王永

置身崖边。
你用肉身丈量
三万英尺的人间，苦
不止于此
风，携带妄言，小心呀
小心
最后一枚柿子看着飘浮的血
每次颤抖充满危险

2022.10.6


一叶知秋

文/王永

似乎，一夜走到尽头
来不及绽放的花儿
青丝一根根泛起白色，仿佛
老人
经不起太多摇晃
哪怕一小口烛光突然熄灭
“剩下的陪伴越来越少”，白杨
自言自语
风一片片带走叹息
举起空杯的人，当温暖消退
枝丫等待一场雪埋葬

凉。在你走后

2022.10.5

中年书

文/王永

“地震了”，给它关起来
似乎加上引号的东西总不切实际
这距离我最近的惊吓
人到中年
祈祷坏消息都是假的比如，疫情，疾苦
比如洪水，死亡……
五点的清晨老天闭着眼
或许因为雨季可以想些美好
毕竟它们连梦也拒绝窥探
已经不多了
逐渐干枯的日子
好比超过十四行的诗没有欲望读下去
一群把双腿埋入泥土的人
生根，发芽。各安天命

2022.10.3

在尘世

文/王永

几朵花仍开着
全然不顾明天或许凋零
窗外泛起浪花
深秋，一波又一波袭来
阳台上因为绿而拥挤
这疗伤的药
我时常贪婪依偎
凉意敲打护栏来信水中打着旋儿
不远处那棵白杨时隐时现
我努力想要看清它的脸
在尘世
褪去甲胄的我们如此相像
肉身一次次喂养孤独

2022.10.1


秋雨绵绵

文/王永

错觉在一瞬间深陷
塞北孕育另一半江南
我，顺风拉起弓
箭已远去
犹如羽毛它已丢失垂直必死信念
摇摆，摇摆
一切都将俯身尘埃
你看，秸秆，蒿草和落叶
船何时抵达，你。撒下谎言的罗网

2022.10.2


秋雨故人

文/王永

墙角。
荷花缸里鼓点刚熄灭
仿佛一生还没绽放却仅留下残枝
雨，又来了
看不见的河带走一茬茬旧土
翻滚的尘世呀
深秋如此让我猝不提防

2022.10.2


不止是梦想

文/王永

回忆从第一片落叶开始
小船摇晃仿佛承载了前世记忆
你努力接近云层只为拉长今生那道桥
佛说五百年她才会回眸一笑
当青丝被打磨出霜，我在腐朽中一次次寻觅
信笺
雨季过后是漫长大雪
白杨站在地头
吞咽着谎言和刀
直到秋风成为一根针插入柔软心坎
乌鸦隐藏黑色闪电
只为点燃泥泞中那朵彼岸花

2022.9.30

一束光

文/王永

暮色醉卧大茂山顶，我想
它累了
从东到西
沾染一身尘埃
唐县应该比定州先一步看到晚霞
景象深处的石头如一个个
“人民”
当最后星火熄灭，谁的眼开始探寻
月亮逐渐清晰
十月的大地散发出凉意
流云恍惚
一束光夹杂破碎的预言，照射……
老人，孩子，医生，穷苦，戴口罩的羊群

2022.9.29


看不见的手

文/王永

你又一次被释放，仿佛囚徒
一年总要经历两次
测量目光之外的空隙
砖角，瓦楞，和站立成沧桑的白杨
东西南北两条水泥路，除了坑洼
减速带已深深陷入地面
暴露阳光下那些疤痕许久不曾被抚慰
秸秆倒下褪除枷锁的伪装让你凸凹
两层，一层，还有几间土坯房。这样的排列烙印出迁途
最终定格成一幅油画
繁华，疾苦，你用肉身裁决
当看不见的手捧起东岗村，有人成为尘埃有人伴着落叶取暖

2022.9.28

九月的华北正经历一场涅槃

文/王永

斜阳掉落玉米上
让那些黄粗显苍茫，一亩连着一亩
俯首人间的结
仿佛一只偌大凤凰
他们说，浴火才能重生
展开翅膀携带雷鸣，九月的华北
此刻正经历一场涅槃

倒下的植物和农民更懂珍惜活着
你知道一棵秸秆被碾压粉碎几次才能完成
宿命
五次。收割时被撞到
然后两次粉碎，两次耕地
才能把肉身绞割成化肥融入土壤
可我们不曾问过一句“疼”吗

双腿深陷厚土，一次次孕育
一次次被铁器取出籽粒
千疮百孔的子宫流淌浑浊
春夏秋冬你伪装成百花凉风暮雪
掩盖漏洞百出的伤疤，自愈让人可怜
风夹着牙，啃噬我的脸，裤脚
直到大海淹没

愁丝离殇，谁为你点眉梳妆
鸿雁开始向南，落叶伴随思念
我挥舞铁耙
一道道，一排排
沉积多年沟壑需用力，才能疏通
“日子”干瘪的盐
让它融化成良药抚慰不安和躁动

2022.9.27


渡口

文/王永

如果不是昨夜大风，头颅
不会齐刷刷向北
清晨延伸的影子离家少了三十公分
胡同口在阳光加持下散发神性
顶天，立地，生前所有荣誉
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除了加快脚步还没找到其它理由，拒绝
秋日如剑。你，我，即使倒下
剥开金黄色，玉米粒一颗颗跳动心脏
还有谁，甘愿完整奉献肉身
俯首尘埃的植物皆为渡口，度你，度我
度众生

2022.9.24


秋分

文/王永

你，比这首诗来的猛烈
当我写下“秋分”
田野中车水马龙仿佛战场变幻
玉米褪去素衣露出金黄牙齿
鼓手开始躁动，蟋蟀似乎有某种预言
花生跳出泥土一身铠甲
远方驶来白马它翻身跃起
当战士远行只留下白菜一层层包裹柔软
不忍提及和流下泪水
高于房脊的柿子树点燃一个个红灯
意喻召唤
低于地砖的是根和尘埃
你看，祖辈，父辈，和我

2022.9.23

秋分，一辆匆匆北上的火车

文/王永

清晨的原野薄雾掩饰了所有
我时常深陷
远方和故土之间那道沟
“呜呜，呜呜”努力穿透着什么
一辆匆匆北上的火车
玉米秸和空旷处那些树靠紧臂膀阻挡
似乎晚一点抵达
还能多看一眼草鞋，篱笆
白菜已开始裹心，叶面一层层抱紧
儿时的我们也曾这样围绕母亲
不忍离别样子像极了墙角酸枣树
秋分掉落几颗暗红

2022.9.22


秋分

文/王永

并肩走来的人
终于到了岔路口
向左是旧疾，向右是一场未知的雪
似乎只有苍茫更适合明天
一个人站在田野
然后是一群
麦芒早已被掩埋只剩下玉米秸秆自上而下
数着枯萎
一片，两片，……仿佛离别倒计时
等到第六片叶子变得脆弱
你会看到被斩断双腿的它们齐刷刷跪拜，厚土又多出几粒埃尘

2022.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