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春事

文/王永

雨无声无息，匆忙的人
仿佛思念倒挂珠帘
松动一颗暗结，倾斜给了我们
释放的理由
油菜花正经历一场爱情
不要惊扰片片蝴蝶
火，企图燃烧后涅槃重生
贪恋是多余的
一个人，足够换来春风十里
春天正在释放毒剂，模糊的尘世
身影逐渐清晰。你哭泣样子
像极了我初生时小女儿

2023.4.13

母亲

文/王永

这一刻，所有隐喻都停止飞翔
围坐你身旁
我同姓的兄弟姐妹
母亲回到麻花辫季节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眼花了，看不清针脚了
你唠叨着，没有顶针
也刺不透鞋帮了
日子堆积一层又一层尘土
却堵不住眼泪
原来诗的最后是湿润和脆弱

2023.4.11

2023.春

文/王永

倒春寒无限延伸
直到四月梨花飘落雪事
燕子托着剪刀羽翼，是否错付了行程
风，来的猛烈。星火成为毒物
随时引发一场黑色行动
饥饿，病痛，冤屈，闲置民工
充斥边边角角
有人用肉体碰撞石头，祈求
开出梦想之花
战争仍未结束，迷失家园的孩子
眼神中住满恐惧
苍天，厚土，仿佛被刺中
血液裹着愤怒，燃烧

2023.4.10

雨，就要来了

文/王永

有的云流下泪水
有的云，为人间撑起一把伞
我和青菜，蒜苗……
抬头望着远方
一扇隐形的铁窗，阻挡了
目光

2023.4.10

瓦罐

文/王永

韭菜，青菜，葱……
绿油油头颅在风中，等待
一把镰刀或一纸文书
契约是终身制
他始终这样认为
不远处棒子秸连同去年病痛一起投入火焰
一了百了
自古草民多贱命
你看它们一茬又一茬
给点春风就满足的样子，从来没想过
打破瓦罐

2023.4.9


风箱

文/王永

看到它，仿佛又望见父亲
躬起后背
飞溅的刨花像雪片一样淹没双腿
木凿，榫槽
如同肉身打一个洞，把日子的贫穷
塞进去补上几锤钉子
防止它们在体内喊出“苦呀”
如今蓝色取代了秸秆
炊烟不再飘过墙头
那具曾经鼓起肚皮吹火的朽木
尽情释放吞咽的苦辣酸甜
仅存灶台内哭着，笑着……

2023.4.8

春日尽

文/王永

斜阳落在一朵紫玉兰上
无数分身开始跳跃
锄头推着人群从田间归来
拐弯，成为胡同里一块红砖
云朵延伸后透过缝隙听见马蹄声
春日尽
人间充满柔软古铜色
梨花送走最后一场雪事
用绿色掩藏深浅不一的脚印
乌鸦啄着钟声进入巢穴
有人，左脚踩下故土
有人，右脚跋涉远方

2023.4.7


清明后

文/王永

雨依然下着
压低躁动与不安
随着昨夜被夕阳吞没
最后一丝火焰也随之消失
堆积的念想再次被洗刷
有人回到远方
有人继续隐居地下
麦苗晃了晃腰身
泪水成为滋养根的苦药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家与远方隔着那层黄土越来越薄
仿佛被啃食过

2023.4.6

春生千蔬百谷

文/王永

土豆秧开始拔节
撑开五瓣白色伞蓬
我知道它在等一个人，无论浇水
还是施肥
日渐弯曲背影是它们熟悉旧客
谷雨后，雨水频繁
仿佛贴心小棉袄从不吝啬
我把梦的种子用铁锤钉在城市
期盼开出花儿
这天过后
母亲会成为更多植被和谷物的母亲
我也会有更多异姓兄弟姐妹

2023.4.4

清明

文/王永

雨水在黎明前消退
为思念清洗掉枝枝蔓蔓
芨芨草，紫玉兰，微光中
抖动湿润睫毛
甘愿退居成配角
疏于陪伴的人三三两两大多来自远方
只为这一刻融入淡忘的泥土味儿
其实，春天如此美好
那一道道荆棘，随着火焰
啼鸣
愈合许久的伤口总要经历几次
种子破土而出

2023.4.5

清明有雨

文/王永

一切，都搭配的刚好
一场雨弥补了所有缝隙
思念长出翅膀
齐刷刷向东流去
似乎要带回，所有离别
远行人松了松土壤
麦田越发翠绿，稚嫩中韧性
十足

2023.4.4

清明有雨（2）

文/王永

此刻，你放慢脚步
二十点，十二分
一群疲惫的赶路者，趁着
夜色
和泥泞人间
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不要说黄土擅长遮掩，地下远比地上
更温暖，和谐

2023.4.4

初夏绝句

文/王永

谷雨之后
太阳将肉身扔进炼炉
倒春寒需经历一次灼热才能治愈
抡大锤的民工
任火星在臂膀生根
直到后背浸出盐巴，下酒

2023.4.3


清明

文/王永

老牛，更老了
凌乱毛发试图隐藏体内那些暗伤
四月的风不擅长抚慰，如果再紧密一点
一堵墙会迎接坍塌危险
脊梁凸凹，只有倒立才能弥补深陷
当蹄子着地那刻，一个人早已背负被鞭笞的宿命
这个季节，笛声像极了哭泣
我们一生都在培土，植被
小麦，玉米，山药蛋
直到把自己深埋
直到黄土原谅铁锹，火焰与雨水和解

2023.4.3


风继续吹

文/王永

一座山，被砍出两道脊梁
风呼啸着利刃
从未停止挥舞臂膀
沉默的石头如同祖辈，父辈
一头头骆驼在夹缝中低头
松树，野草，荆棘
尘世疾苦丛生被安插肉体
四脚向下的人驮着尘世和宿命
风继续吹
隐喻，是你惯用伎俩
梳妆，把伤口挨个遮掩
这一天，我会想起一个人和所有苦难

2023.4.3


通天寺

文/王永

众生深陷红尘
祈愿如野草，你哭了
刀刃留下沟壑内泛起沙粒
一次次升高，一次次被磨平棱角
大地如同我的母亲，父亲
肉身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得圆满
山，舍弃一根肋骨
雕刻一座佛
我取出一根，把菩萨供奉体内
替它行走人间承受疾苦

2023.4.2

四月

文/王永

第一片嫩绿
倔强地张大嘴巴
孩子的哭声纯粹且尖锐
寒冷，雨水，车轮和药片
春大多迟暮
仿佛一场久病
人间在摇曳中读一封有毒的信

2023.4.1

昨夜梦见了父亲和儿子

文/王永

这是让我逃避的牢
即使黑夜
无法将自己置身安逸
漫长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
我知道，我一直在重复
祖辈，父辈，还有那片代表希望的麦田
仇人，饥渴，追逐……
世间荒诞如初，冤屈状纸上
血液滋养着杜鹃花
昨夜梦见了父亲和儿子
分散的三股绳又拧在一起

2023.3.30

鄂尔多斯的夜

文/王永

裸露的臂膀
如草原一样放任
一个男人，或者女人
骏马失去烈性当酒飘散乳香味儿
湖泊淡蓝色浮冰等待融化
远离故乡的苜蓿
在这里，春是迟到信笺
最后一朵白玉兰被停留太行
他们说
总有蝴蝶越不过沧海
原来距离才是停止奔赴的理由
你给了诗人枯草和羊群

2023.3.29


谷雨

文/王永

你一直在长
从头顶霜白到春天最后一场雨
肆无忌惮的样子，让人敬畏
无论我和父亲在或不在
嫩绿掩盖深一脚浅一脚印记
尘世泥泞，麦芒是父子俩极力躲避人间的刺
听说过了今晚，又要迎来新季节
拔节，出穗儿
我知道你关心庄稼如同关心子孙一样
而我该怎样诉说，思念的厚重被一扇窗阻隔
桑麻点滴用药罐浸泡，不苦，不苦

2023.3.27

玉兰花开

文/王永

白色，紫色，黄色……
该怎样描绘
这个季节的调色板太过拥挤
浅，稠，之间我无法着手调配
一棵树，在春天生出悲雪
仿佛奔丧的人群，最后一滴泪已流尽
想起你“冤屈大于哀鸣”，只能做一只
笼内的鸽子
我在冬天才能归来，那时玉兰守着干瘪枝丫
向左，向右
一个无辜中年
在风中无法抽出身不由己的肋骨

2023.3.27

隧道

文/王永

一束缠绕指尖跌落心头的光
若隐若现
你驮着一座山，驮着红尘
我给你太少
即使融入石头
远方没有多余肉身，两只蜗牛
扛起人间

2023.3.26

活着

文/王永

山上的雪
还来不及融化
​山下的人
又开始浪迹天涯
​拖家带口的云什么都懂
​闭紧，嘴巴
​
​2023.3.26

远方没有诗

文/王永

石头顿悟，甘愿献祭一条裂缝
探寻光的种子路上埋伏危险
左，右
我把它解读为贫富两极
一日三餐的食客最懂占位
逾越伴随火焰
四叶草最后一方净土，靠近的人
一次次被抛开
远方有诗吗，荆棘落满诱惑和灰尘
尽管我侧身成为风的一部分
深陷怀疑的笔尖
不敢轻易落下长短句

2023.3.25


朽木

文/王永

蛀虫已无处下嘴
表皮脱落的它们骨子里住满裂缝
飞蛾来自隐居牙齿
你看，被风吹散的渣渣，他，她
有了逃跑念头
斧头失去锐利，那一声声沉闷的坑
何时能填满
这个春天草木来不及长出枝叶
停工的工地上我感受到父辈们无言疼痛
无数没油水可榨的人群，灶塘内
奉献最后星火后。成为
一撮灰烬

2023.3.23

早春的声音

文/王永

最初的沙粒都有姓氏
那些来自田间旧客，能顺着胡同
找到自己家
就像我无数次写过它们
老张，老李，还有爷爷奶奶
风，温柔且有力
推一把蹒跚的草木，越过土墙
在早春请别打扰窗台和玻璃上嗦嗦声
时间让思念随着野草发芽
此刻，打开一扇门
里面住满秘密和响动

2023.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