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文/王永

东岗村又瘦了
瓜果成熟的季节，并不能装饰
它的丰润
他们，一部分送到城里
一部分留作种子
玉米疯狂长着不小心就遮挡母亲
瘦弱的影子，倔强透过缝隙
想要跟随更远
七月，需要铁石心肠的人
眼泪已泛滥成灾
我把一首诗偷偷藏在葡萄藤下
乡愁在远方生根发芽

2023.7.28

漏水的水嘴

文/王永

牙齿松动，丝扣不再像年轻时
激情，紧密
缝隙处渗透一滴滴花儿
缠桑麻拧紧，仿佛拧紧体内疏松的骨头
一个中年如漏水的水嘴
何时起，过日子小心翼翼
生怕浪费一毛一滴
他现在必须做到
把一块钱掰开
让两块钱拥有四块钱的骨质感

2023.7.27

上弦月

文/王永

半块月亮掉在半空
孤独，发出薄凉的光
他，正在练习接骨术
如果再拔节一层
会触摸冰一样的碎片
咫尺，尘世太多铜锁无解
你看，人间这座囚牢。一根竖纹
阻挡双手
夜是一面黝黑的镜子
无数日子，我用肉身填充缺边那部分

2023.7.26


昨夜有雨

文/王永

透过光，你青丝飘荡
这个夏天
仿佛再次看见哭泣的影子
被淋湿
一个失恋的人让黑越发悠远
嘀嗒，嘀嗒
打开夜，思念拒绝窗外
如果有风让她回到十七岁
女孩，多好听的名字
清脆，小满
七月过后，蛇开始蛰伏
冬，结出翅膀

2023.7.25

大暑，大暑

文/王永

雨，消退昨夜
除了坑洼处蛙鸣
蝉又一次占领树梢
凉风破窗带走旧梦
扫地，墩地，做饭……
他仿佛一只等待呵护的鸽子
大暑，打开日历，带有禁忌那种
一个中年男人
把自己囚禁进一首诗
拔节的虚空跟他没有瓜葛

2023.7.23


七月

文/王永

一座山，被余光环绕
除了母亲
谁还拥有如此广袤的怀抱
黑正在蔓延
傍晚那些热挤压成一束束剑气
仿佛有人伸出五指弹去繁华
桃核躲在桃子里
这只是假象
你随一块石头退出镜框
棱角暗藏温柔的竖纹
行色匆匆的羊充满燥热和秘密

2023.7.23

大暑

文/王永

又到了小红豆成熟季节
这些斑点被赋予爱和思念
母亲早早把它们从菜地背回家
打开蓑衣晾晒屋檐下
身后不成行的脚步被泥泞
刻成一枚枚印章
风雨猛烈，饱满的种子期待离开
漩涡吞没太多无辜和病痛
西岗地道桥积水至膝盖
我要去看一墙之隔的父亲，踮起脚尖
一个人把自己融入砖头
一个人从砖头内部抠出完整肉身

2023.7.23

突然间

文/王永

该卸妆了，不再俊朗的少年
蝉蜕深陷树干
七月，风，雨，藏着刀子
嘶鸣忽远忽近
像极了漂泊前半生
我们在镜中一次次重塑
一次次推翻定义
攀爬的蜗牛，篱笆，木桩。异乡
留下唾液标记
一杯酒，渗透密封后的油腻
第四排街灯许久不曾亮起
他跺跺脚且小心翼翼

2023.7.22

黎明

文/王永

蛰伏，需要勇气
一株狗尾草黑暗中摇晃着小脑袋
这是第几次等你
风无数次把绿色修剪成土灰
一次次挺起腰杆
一次次用落叶踮起脚尖
雨，仿佛被施了魔法。断线的风筝
无力拉近
听说阳光在黎明前会带来露珠
那少数人才能摸到的湿润
体内那颗铁钉一次次提醒它
秋已在路上

2023.7.20

河流

文/王永

无数次想象
成为你的一部分
人间这道沟渠已容不下肉身
一再弯曲
收紧仅剩的骨骼
那么多骨头舍弃给你
只有这样才能向前游动
你看那些混凝土夹着石块像利刃一样滚动
某天，我也会干涸
一条残缺疲惫的中年河流
拖着午后一枚钉子

2023.7.20

黎明

文/王永

蛰伏，需要勇气
一株狗尾草黑暗中摇晃着小脑袋
这是第几次等你，风无数次
把绿色修剪成土灰
一次次挺起腰杆
一次次用落叶踮起脚尖
雨，仿佛被施了魔法。断线的风筝
无力拉近距离
听说阳光在黎明前会带来露珠
那少数人才能摸到的湿润
体内那颗铁钉一次次提醒他
秋已在路上

2023.7.20

七月，借着落叶飘远

文/王永

音乐踩着鼓点
扭动腰曲的人抓住饥渴，与另一半
尽情释放着，夜。
给了他们试探的勇气
蓄谋已久只等这刻。暧昧
越过栅栏，越过玉米秸
最后落在树梢
蝉，突兀且多余
最后嘶鸣被喧嚣吞没
七月之后，我们会在漫长中道别
一枚落叶伴随流星跌落，深邃的明天

2023.7.18


供词

文/王永

石碳冒着星火，炉口外红通通的
烙铁还有肉味儿
没有人知道那是谁的
弯钩，老虎凳，沾满盐水皮鞭
竹签，电椅，……
如果那时他们屈服了供词
我们现在将何去何从，七月
沉默无语
那些离去的忠骨，魂魄
附身一杆杆红旗上，火辣辣飘着，喊着
直和值

2023.7.18

我不能丢下铁锤

文/王永

打开窗，风穿过走廊
从南到北像极了过日子
而我记不得，多久不曾这样
停留君子兰叶面
朝，暮，挂在时针上的钟摆
默念，不能偷懒，不能停下来
有人脚手架继续抡圆臂膀
有人空调屋喊着，太热，太难
左手一个大二，右手一个高一
胸口还贴着父母
铁锤，一次次倾斜。砸向
墙角的虚空

2023.7.17

七月，思念的藤挂满露珠

文/王永

记不清露珠何时挂满
只记得，窗户开了整夜
仿佛刻意等一个人
七月，琵琶低行夜藏着秘密
月光借流水从高处洒落
透明葡萄让藤蔓拥挤且爱满溢
喜欢深夜造访的精灵，展开翅膀
有风吹过额头
他，拽了拽被角
习惯把手伸向枕头另一半

2023.7.16


夜色中西山藏着一辆火车

文/王永

没有站台
也没有铁轨
只有一群上下的风
一辆火车，山坳里反复嘶鸣
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儿
仿佛迷路的羔羊和这帮民工一样
被栓在石头上
迷雾盘旋，宿命越发茫然
人间被西山挤压，星空窄小

2023.7.14

黑夜

文/王永

我们，谈起父亲
谈起疾病和录取通知书
那些穷苦一生和即将改变命运的人
此刻，西山坐在肩头不愿睡去

2023.7.13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起死回生良药，无非是场透雨 
和刻入石头的碑文”

你，送来一剂良药在众生悲苦时
没有太多前奏，如菩萨感知到饥渴
玉净瓶中甘霖洒向人间
西山，侧身
草木最先得到沐浴
涟漪泛舟一道道滋养低处良田
不想把你刻入石头
这里需要一位老者守护
杏呀，桃呀，鸟呀，蝶……
我知道，某天我也会离开
举着落叶的蚂蚁和打着伞的人
背靠背，写成故事

2023.7.12

影子

文/王永

阳光下越发清晰
如一纸契约，四十三年来不离不弃
是什么让你执着
一次次漂泊，一次次任灰尘将你淹没
斜阳喜欢拉长，扭转。依然没能扯断
仿佛注定了我是你，你也是我
瘦了。
跟着我，你从来没胖过
蹲下摸了摸柔软中骨骼依然坚挺
也会流汗，也会流泪
夜深时你去了哪儿
不让我分担另一半喜怒哀乐

2023.7.11

男人的勋章

文/王永

四个，够吗
或许还可以更多
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它
最先出现漏洞，撕碎一个梦幻
曾经，少年相信美好
把蓝天穿在身上
一件牛仔裤，伴随他从故土到异乡
从平原到山顶
蔚蓝，浅蓝，灰逐渐掩盖所有
最后只剩下盐巴融化后苍白
谎言不攻自破
我自圆其说，“一个男人伟大的勋章”

2023.7.11

镜中的葡萄藤

文/王永

因为镜像，大多呈现棱角
无论怎样拉近角度
终究模糊了对你的记忆
或许离别，我找不到缘由诉说
藤蔓枝枝叶叶
燥热使它们发疯一样缠绕
如果有梯子伸向虚空
想你的新芽，会触摸星星
我必须挑一个闲时辰，打开监控
看你，给母亲遮挡雨水
看你，摇着蒲扇
诉说柴米油盐和她对儿子的疼

2023.7.10

晚安，西山

文/王永

走下第三个台阶
你的呼噜被无限放大
空旷是星子最好落脚地
除了蝉
其它鸟兽变得安静
那些草木给你编织新夏凉被
抚慰疲惫和坚硬
抡一天大锤的男人也该歇歇了
此刻他们相互点缀
一个梦见发新芽，一个梦见他的女人

2023.7.9

七月书

文/王永

七月，还有比燥更热的蛊
从乡村到城市
远不如一纸录取通知书来的猛烈
湖水肿胀他们像怀春少年，忍不住冲破
闸门
听说，外面灯红酒绿
听说外面，仍有炮火，拾荒
远离红尘的西山静默无语
又从智者做回俗人，再次承受
分娩之痛

2023.7.8

小暑

文/王永

太阳射出十万万颗子弹
直击华夏
鞭笞，警告
勿忘国耻，吾辈当自强
这一天，屈辱的骨头
在炙热中带着星火，燎原

2023.7.7

小暑

文/王永

这一天，我想起，三国的草船
十万支箭从虚空射下
东风慵懒，将一段故事尘封
胜，负，大多来自执笔人
面对炙热，西山也败下阵来
石头成为一面镜子，折射出浮白
野蒿，山楂，龙槐……集体中了二锅头的毒
这是玉米最爱季节
你会听见骨骼拔节声
一夜，一叶
起死回生良药，无非是场透雨
和刻入石头的碑文

2023.7.7

西山

文/王永

想为你写首诗
刻在石头或最后一颗山杏上
终将要离开，如同两个邂逅的人
盘山梁九曲十八弯
你用尽最后一寸肌肤也没能挽留
风，哭的像个小媳妇，更像一位父亲
云，白得要命
天，蓝得只剩下泪
西山用绿树和青草堵住冒热气的窟窿
箭一样的鸽子，路过第七层脚手架
没有停留
带走锤子和钢管轰鸣声

2023.7.6

高温预警下的农民工

文/王永

河北青年报说
“截至今天12时全国前10气温榜上
河北又全占了
元氏已经高达40.5℃”
看到这里，我关上手机
似乎只有这样，就能忘记那些灼热
一群忙着搬运沙粒的蚂蚁闪着光
还有其它选择吗
钢筋工，木工，壮工……都来自农民
可以待在空调屋，吹着电扇假装富裕
不。他们没得选择
他们需要活下去给孩子交学费给老人看病

2023.7.5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那些雨从云层下来
它并没有挽留
山脚稻田，牛羊，肥美
多年来他一直消瘦
重叠影子像极了父亲年轻时
给我的错觉

2023.7.4

纸生活

文/王永

时常把一个人，一座山，一棵树
搬到一页纸上
草是绿的，云是盛开成朵的
牛，羊，肥美
乞丐大多在城市换了身份

这是多么奢侈的事儿没有暗疾和战争
好比自言自语
从始至终都没能将自己放进去
让我放下颓废的铁锤
是一种罪

2023.7.3

暮色西山

文/王永

凉，划动绿波
从山顶下来收好铁锤
暂时做个有思想的男人
明天太过遥远，不用去想
当暮色蔓延脸庞，灰尘也变得惬意
直到身影和那些草融合成一首诗
厚厚的，暖暖的
人迹少的地方其它事物就多起来
月亮甩动鞭捎，羊群啃着云朵
路过小溪
你会听到整座山的羞涩

2023.7.2

七月，流苏

文/王永

斜阳，急促
一块下坠的石头落在西山
搭配七彩丝带迎着风
相比六月
它愿意屏蔽白昼
让这帮农民从脚手架提前十几分钟下来
两个馒头排兵布阵
十一点到晚八点，必须合理安排冲锋
以免中军帐的大帅，深陷危机
我知道一切终将成为回忆
苦难如同遇见过某人
身影隐退即使有过山盟海誓

2023.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