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

文/王永

昨夜那场风过后，众生安静下来
余冬也没什么可吹起的
该落的早已回归远方
残枝和守候故土的人习惯盼着
站在庭院，远不及一棵柿子树坚强
它们深信春暖花开的誓言
而有的人走过冬天却不会回来
时光抖落拂尘，我犯上腰疾
即使没有风的日子

2021.1.29


给父亲这段分行

文/王永

这老套话题如同正在老去的父亲和我
在乡下我和他除了坚硬只剩下沉默
胡同口那棵老杨树用一层层褶皱掩盖年轮
而我已忘记多久没和他在饭桌举起，碗筷
坎坷的路途呀，将我们的年轻埋给异乡
错过和过错使彼此陌生
而时光如同刽子手剥去硬核，暴露柔软
让两个男人坦然面对在一个锅面前
父亲用九百块养老金换来过年的猪肉
我需要烧开水父亲把肉放进锅里浸一下，捞出
用刀刮去多余污渍
粗糙双手熟练手法可以看出每次过年
是他不变的劳做
戴上花镜认真剔除生活的枝枝蔓蔓，留下闪亮
细腻
一问一答
仿佛回到年轻，我还没有成为他的儿子

2021.1.28


遗落的韭菜

文/王永

菜席儿还算宽阔，在混凝土到来之前
每一方土垄都露出骨骼
柔软对着村子坚硬留给远方
在这里，番茄，红。黄瓜，绿。豆角，纯
一切来自乡亲朴素传承
刀耕火种的日子一代代繁衍
鸡鸣，犬吠，驼铃
一场雾凇如一个季节来临
白菜留下脚踝，茄子留下枝丫
被遗落的韭菜们穿上白衣
疼痛至深反而忘记哭泣，泪珠成铁
咽进肚子
冷风中俯身，仰望成无家可归的孩子

2021.1.28


年味儿，那些琐碎的日子

文/王永

炉灶内最后一颗星子掉落，木材
成为灰轮回成树的样子
寒冬就要过去在这锅年肉被分解后
一切将恢复本来面目
父亲躬身把锅从炉灶端下仿佛褪去一生责任
唠叨着“这个猪蹄留给孙子，孙女”
钟爱男丁的他，我儿子高于我的位置
曾经我也这样得到他父亲疼爱
如今那份温热已隐居原野麦田之中
父亲花九百块养老金换来年猪
母亲清洗，切葱姜蒜
妻子买的排骨，大棒骨，我买来九斤七两的肘子
日子就是这样，把我们在腊月聚齐一个锅里。煮
直到飘出浓浓的香

2021.1.28



慈悲，佛陀，众生愿

文/王永

一场雾包裹了所有
而最初我并没有望见，那一排排花椒树
举着什么
红日穿透荆棘挂在东方，保留
完整
如果那些红是血液，为何没有滴落
它们继续向东南飘散，石家庄和新乐
坐标的方向
我首先想到他是人，然后想到他们
一群带温度的河北人
滋养来自相互只有亲人才甘心奉献火
迷雾融化荆棘阳光挥洒O2，即使征途的
战士归来
依然完整如同尘世最初般美好
慈悲，佛陀，众生愿

2021.1.28





阳台有朵花开了

文/王永

不知道它叫什么并不是因为它渺小
就像石家庄忙碌的背影一样，我不能
一一喊出
医生，护士，志愿者……我深深爱着的
乡亲
把它和他们用一首诗歌血脉相连
是多么肤浅
在高大植物后面，一朵开出红色的花瓣
探出脸庞一起面向定州之南
几十年我一直努力。分辨
锤子，钢管，木方属性
只为好好活下去，为家，为爱的人
此刻面对这朵花我显得沧桑无力
是因为它太小太娇嫩了吗
寒风中我像个逃兵用一层层棉衣包裹
而它用赤裸宣告活着
阳台上一朵花开了如远方减退的感染数字
都代表好消息



在远方

文/王永

秒针每磕一下就敲落几粒尘埃
一晃，多年过去了
偶尔也有人掉入山谷，再也没回来
表壳显然已旧，仿佛经不起折腾的墓碑
随时有裂开危险
而此刻我的家乡正经历一场战争
他们喊着“石门，石门”
儿子开始网课少年不知愁滋味
他理解的“灾难”大多是场游戏
时常在一段文字中迷路放下铁锤，我
才刚刚想起儿女情长
父亲有太多身外之物舍不得丢弃
东屋到小棚棚用脚步度量距离
碗橱中那些瓷片大多沾染母亲的善亮秉性
葡萄藤盘根错节暗地里形成。一个家
擦拭镜中自己，妻子常叹难回美丽
阳光折射缓慢我更加珍惜这隔离的团聚



冬日阳光

文/王永

相比昨日你提前敲响橱窗
铛铛，铛铛，仿佛胜利的冲锋号
特殊时期每一粒惊喜总让我和好消息联系
善良的人，善良的心，团结的河北人
虽然我无法计算它提前几秒
跋涉三万英尺从不因距离迟疑
如浙江，山东，许许多多支援者区域割不断情意
这早到温暖足矣感动未眠的医生，护士
还有远方祈祷的孩子
暮色推迟合上拉链
运送物质那些车不用打开车灯
也能很快找到新乐，石家庄……
太多人，一次次见证
炙热除了暖阳还有叫不出姓名的红袖章



下午2点钟

文/王永

女儿讲述着学校，讲述着定州二中
校园里三次核酸班主任邢老师为昨夜放假彻夜未眠
行李，书……翻越天桥被自己如何从宿舍到操场经历三次搬运
女儿总要长大更久的离别在远方等待
我母亲是她最好的聆听者
老人最大安慰莫过于儿孙平安
网课声从西屋飘过客厅抵达东屋
儿子笔尖划过试卷，隔离的日子师生通过屏幕找到教室感觉
父亲饲养着兔子，唠叨着何时能卖钱
妻子说在家不如工作舒坦
而我知道，某段分行还没好的结尾
阳光把影子揉成一团尘世亦如健康时美好




希望

文/王永

树影被格子窗环绕
晃动有冲破禁锢的欲望
一个人，一个城市，呼出同样味道
焦灼是燃烧后的不甘
久久不愿散去
烟筒这个大鼻子显然患上哮喘，将
空气挤压钢瓶
危险标记涂染红色
相比昨天。光怀揣善意
提前亲吻了孩子和黑枣树上的麻雀
坏消息如同霾被风吞进胸口带走……
房间再次充满生机
良药就是这样，一粒光足够碾碎暗影
远方的石门也应被善良亲吻，抚摸



乡下的麻雀

文/王永

当我在一段文字读到鸟鸣时
才发现丢掉过什么
仿佛雾霾中划过闪电，惊醒只需火苗
“隔离”近两年的新词汇
祖先早有先见之明为后人留下伏笔
已五日不见那些环绕童年的翅膀
它们除了折翼大多逃亡
铝合金护栏带有金属旁的大多含有利刃
把自己置身容器之内的人望不到解封
一杯酒温热之前我需要停笔
打开窗天空暗淡依然无迹可寻
卷帘门让集市成为哑巴消毒液让城市成为道场
和尚退回山林菩萨闭上眼睛
2021亦如2020跋涉艰难。而远方
乡下那些麻雀啄食的样子像俯身叩拜施舍麦粒的母亲



亦如故人来

文/王永

乡村，月色，夜……或许习以为常
面对与生俱来的玩伴
早已懒得抬头，去看，去问候
父辈们时常对它们许下愿望用朴素换取怜悯
而接力棒掉落某年某月似乎想不起来
喜新厌旧的人如膏肓之疾
良药无方大多事物从乡村走出拒绝回来
城市，陷阱，深入者被后来的一层层碾压，直到背后那根蒿草成长为嘲笑的把柄
鸡呀，猪呀，院落一次次翻新
却没有它们容身之处
消失回忆的还有小脚奶奶拒绝入梦
而餐桌上旧相识大多沉默寡言
习惯被吞咽，切割
保留完整之身是奢侈和自责的矛盾体
“疫情，核酸”新词汇替代旧容颜
谁，错了。一月就要远去等待好消息的孩子望着天

2021.1.28


愧疚

文/王永

第二次封城警报响起我深陷漩涡
麦垄长出石头堆砌成悬崖
几度恍惚，成为阳光下失去影子的人
方向，在哪儿
当信仰成为罪恶当善良成为刽子手
我完成蜕变再次成为婴儿，现实是最好的母亲
尽管我一直努力
牵扯某段分行走出悬崖靠拢“健康”字眼
善良的人大多怀揣庇护之心
自私如此可怜盼望疫情远离华北大地
回避，有罪，我深深愧疚
那些曾经写出歌颂的词汇反过头
成为利刃刺中胸口后，又使劲，捅一把……
迷雾在24小时后退去依然深信春天，会来
分针，秒针，留给你我最煎熬的考验

2021.1.27


江雪

文/王永

“我的梦在瓦檐上，白了”
～赵玉龙

许久不曾为一段文字感动，遇见你
这拥挤的白，妙。不可言
只需一夜江水翻涌而来
溃逃人群来不及挽起裤角成为躬身的瓷
瓦檐，草木，行色匆匆的羊
其中难免有伪装者
背负半世暗淡急需涂染
大多色彩已断头死去
黑白相间的尘容不下多余呼吸
草莽，英雄，逃不出一纸诏安状
王的毒酒漫天飘洒
放马南山的人抬起唇回味金戈铁马
破冰老叟收起直钩放生善恶
我用雪一次次清洗着影子

2021.1.25



反光

文/王永

试衣镜靠紧角落明亮被替代
脸，胸口，脚趾……夜进入循环
用一块玻璃见证破碎见证无法还原的日子
繁华到冷不是季节犯了错误
唐宋元明，后，戛然而止
事物从反光到暗淡经历过什么“罪恶”占据脑海
我，又一次提到你如同看见自身破碎的人
痛已不能代替伤的结局
镜片悬挂，大厅，走廊，包青天头顶百姓心坎
生旦净末丑走进影子拥挤，生怕拿错
魑魅，魍魉
谁把面目丢弃一清二白三尘世
标签，印章，所谓“善良”被禁闭
灵魂被放进天平
左右倾斜是你在人间的良心颤抖

2021.1.24


年糕

文/王永

年糕……
最初记忆在乡村深处，在烟火缭绕的炊烟里
那时我还是孩子而奶奶的歌谣伴随我半个童年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江米需头天晚上用水浸泡
足够滋润方便碾压，足够滋润
是祖祖辈辈对生活不变渴望
那时日子还不算富裕但过年的形式一定要有
把江米捞出控干装入簸箕
我是奶奶忠实小跟班
磨盘，石碾子，在村西头是全村人共同财产
坑洼不平的沟壑，比奶奶还老
铁圈，铁轴，锈迹斑斑……比手臂还粗的木把手
承受了乡亲无数次抚摸光滑泛出色彩
仿佛血液从未停止流动
笤帚疙瘩来自野草捆绑奶奶用它打扫磨盘
把江米平摊奶奶推动木棒，我推着奶奶，喊着12……
石碾子吱吱呀呀蹒跚着身躯
江米成为乳白色面粉，如果不够细腻多碾压一遍
奶奶用苕帚疙瘩把江米面扫进簸箕里
一次次摊平江米，一次次推动碾子
而日子也是这样反复碾压向前，一代代繁衍生息
年糕，枣，寓意甜蜜生活越过越高
是啊从逃荒时房无一间到现在住上楼房
孙子高了，重孙子高了，而奶奶的坟茔越来越小……直到成为心中柔软的刺

2021.1.25



怀疑

文/王永

当我开始怀疑
我像一个犯了许多错的孩子
被隔离，排斥，尽管我依然健康
曾经那些路途并不是为特定某个而生
太多人从沟壑中爬出，转身又跌入深渊
当最后一炉灶火被熄灭
心事没褪去的天空依然暗淡
这些年“禁烟”斜阳回归山林
人间并没恢复原有的面目
草莽重重砍去头颅的黑槐露出白骨
大多植物沉默用燃烧一次次申诉
行色匆匆的人攥紧自己仿佛才能接近远方
唯有那些露珠，爬过指尖转眼消失不见



阳光下的雪

文/王永

“听说一位市委书记打了市秘书长”

这一巴掌响出省到达虚空的高度
我想笑，却又沉默
家乡滹沱河岸边正为歼灭一场战役忙碌
画面与画面之间五指如五个棍棒，啪啪打了谁的脸
盐粒，鸡毛，窦娥……
运动埋伏已久引线来自每个人
而火种藏在少数或黑或明。手中
点燃只需等待某个契机。耀眼，扎心
下雪了，一片苍茫
即使阳光下有的来不及坠落
化成刀剑，药片，铁锤
满目疮痍的尘世渴望一场白色救赎短暂病苦



中年夫妻那些事儿

文/王永

这整齐，多像年轻时镜框中的新鲜
少女，俊男，二十年拥挤后
逐渐失去最初那些红
昨夜儿子不经意间一句话暴露多少中年夫妻间的窘迫
心知肚明却羞出唇角
并排两个枕头多像多年后依偎却不在牵手的你和我

“你两怎么不睡一个被窝”
“挤的慌”
“换个大被子呀”
“那也挤，不好翻身”

对话来自父子，灯光下两个被窝如同两位老人
一身慵懒，却不敢吐露心事
多年委屈，疲惫，任褶皱从脚蔓延眉梢
夜，张开冷漠
蠕动肉身在各自手机麻醉后
把胸口一座山用呼噜震碎吐出



疫情下那些慢时光

文/王永

被囚禁镜框中那些针线被我忽略
滴答声渐远，梦如竹篮打水
时针过于短浅而秒针湍急
分针无可奈何，等待鸿沟抚平离愁
柿子树高过草棚而栖身屋檐
臂膀颓废，一代代交替拥抱后来的子孙
而他们猝不及防离开黄土开始拥挤
爷爷奶奶的坟茔上无数次黄昏，黎明
我深信，呵护从未离开
光线带着正午那些暖被送进橱窗
蜘蛛网在第三扇格子处悬挂
近身之物时常被淡忘
有人，一次次把目光抛向远方



唐河

一

感谢祖先赐给你名讳感谢鱼肥水美
感谢一代代躬起后背用血液相互滋养的人
曾经那么遥远
忘记最后一次奔流忘记鱼儿翻着白肚皮
忘记站在岸边叹息
风，悲愤走过
满天黄沙敲打脸，敲打眼，更敲打心
夜幕降临汽车带着你干枯肉身消失

二

路灯在桥头500米处停止延伸
白与黑的临界点
盗匪隐藏身影冬夜被风沙掩盖
死亡排起长队，加长，加宽，蠕动唐河岸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除了名字可以流动你只剩下尸骨
子孙，谁会在意残缺不会的你忘记喊疼
沙粒是泪还是良心自责
做个路人甲吧一颗心燃烧不了黑夜
奔小康的标语在高处颤抖

三

需要多久才能埋葬，那些死去的
我没资格呻吟
残喘曾经纯真的乡情
靠几场雪才能赎回蜿蜒的河流
子孙太多盗匪
血液干涸，骨骼变成沙粒依然没能逃脱
为何要靠上天悲悯亡魂
一片片纸钱偿还不能瞑目的你

四

在桥头，我是夜的一部分
窥探，潜伏都没有意义
墨无规则铺开不是所有大师都能画出
玉米丰润高粱纤瘦
所谓的五谷丰登这里被吞噬，霸占
“黑”你主导了一切
偷沙人用车灯把佐证钉进黄沙
我能做的只有加快步伐逃离



人生如梦

文/王永

嗑瓜子声逐渐熄灭，儿子翻身捂紧被子
手机屏还亮着
五楼洗衣机努力甩动最后一拨衣物
安静是夜晚该有容貌
富贵竹叶面泛黄熬不过冬天最后时刻
还好，橡皮树黝黑反射水晶灯留下光亮
女儿一次次表态马上写完
最后的最后的卷子
窗帘遮挡寒冷三米之外
第一次住在属于自己的房间
父母应该睡了吧
彼此担心，二里地也不算远
熟悉，陌生，陌生，熟悉
其实不是我想要的
媳妇私自做主才有这一切
似乎梦里出现过，似乎现实来的太快
日子被十二生肖轮回抛弃
来不及回首除了苍老，仅剩下繁衍的种子
一次次重复……

2021.1.1



人间原本如此

文/王永

时常辨不清东西，黑暗容易洒满幻觉
梦中醒来我需要0.3秒回忆
或借助一点点微光
陌生到熟悉有一条路
行至久远更适合他乡坚硬的板床根治腰疾
疼痛与猜忌随着舒适与日俱增
早已不用担心谁会发来消息问候
思念如断线纸鸢飘落某个山捱
除了新闻依然报道有人死于心或事故
偶尔也会读一首小诗，宁静来自荒废的草莽
冬日逐渐延长，风送来谎言的同时没忘记带走
尘与凌乱
而那些坚挺萎靡的像只老猫

2021.1.3



小寒

文/王永

光容易制造慌乱也容易还原事实
这三万英尺跌落的利刃在深冬明显慈悲许多
树一动不动老人斜靠墙角
两个相依为命的影子
拉长，缩小，直到消失
一天，一生……时间保持它的鲜活与不安
梦中偶尔有嘶吼，高山，荒漠
时常掉队的我，找不到路回家
尘世走久了仿佛梦中也如此艰辛
抬腿，伸手，用尽余生力量
其实影子并没有改变，只是他们的褶皱
随着年轮再次增加一圈
当又和住结交成为我一生分不开的囚——难

2021.1.5



剖析

文/王永

村口电线杆子上的喇叭停止喧嚣
堵上舌头是闭嘴最好方式
世界在某一刻，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脑海中那些低鸣如电波颤动
证明思维尚在，还是个人
一段路途被迫终止，我和你开始反思
曾经那些颠簸是否值得
老妈培育的蒜苗展现它顽强生命力
足够让孩子们吃到新鲜
根部坏掉那些如同某些人身上隐藏的黑
外表短暂分不清，利，害
互存的事物容易渗透彼此
病疾绝非一天形成，癌变暴露漏洞
而这场疫情之后
醒悟自身，我和你做过什么
又该弥补什么
前提。如果还能活下去

2021.1.10



天光暗下来，树还在生长

文/王永

天光暗下来，树还在生长
老白杨，核桃木，还有叫不出名字的众乡亲
敢在冷风中挺直腰杆必有过人之处
英雄何必问年幼老少
夜幕走近白炽灯代替太阳
房屋撑起臂膀，怀抱里有父母，孩子
和我的爱
某天我也会成为，另一种形态
继续遮挡风雨为孩子的孩子……
矗立。每个人甘愿献出肋骨
骨头叠加才能称为国
足够坚足够暖才无所畏惧
迟迟不肯退去的影子告诉我，春
爬上指尖

2021.1.10


腊月，腊月

文/王永

比“我”更期盼腊月的，是我的岁数
看似一年才增加一次的他早已苍茫
带“角”的更容易颓废
眼角深陷，鬓角后移……
连年轻时那些棱也磨出平行线
腊月二十七我生日
伸开掌纹不惑之物如竹篮打水
曾经少年如梦灰尘沾染行囊
那异乡过客的辛苦只有你相依为命
懂，一杯水酒。干，伴着泪
锤子，锯，来自异乡，归于故乡
我愿意给你一个家
修补残缺的牙齿，打磨迟钝的利刃
生活要继续离不开你砸开禁锢
腊月多好的借口为疏远的孩子，爹娘，爱人
用一个月弥补半生亏欠

2021.1.11



滹沱河流经疫情的日子

文/王永

一.

你应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安静下来
一切那么突然和不适
仿佛风寒只需一夜染上病疾
停止奔流望闻问切
快，对症下药，是根治最好手段
在石家庄和藁城之间筑起堤坝
不是为了阻止远方而是为了那叫疫情的毛头小子
不去搅乱你的家园
巨龙盘起鳞片像一个问号延缓数十里
不可否认曾经那些灯绿花红
皆如镜中水月，只可远观
白衣天使张开怀抱在冬日安慰寒冷中的你，我，他
时代不会忘记，燕赵自古多英雄

二.

从不再提笔写点什么的时候
我的世界开始进入隔离期核酸检测第二天
大门口那把古铜仿佛成为生死恋人
不愿分开的锁芯与铁钩比誓言更牢靠
而“字据”在冬日大多选择逃亡
小黑卷缩笼中偶尔传来嘶鸣
像委屈的婴儿，田野浩荡它曾踏过一路灰尘
火车跑久了猛刹时需要用很长时间去熄灭
道轨上那些火苗和希望之间差一张健康凭证
刺儿头不会随时代而被磨去棱角
茅坑中的硬石头如害群之马趁人之危撒野咆哮
大队部线杆上两张大嘴善良与邪恶左右对垒
战争没有硝烟却有死伤者在前线

三.

喇叭停止喧嚣堵上舌头是闭嘴最好方式
世界在某一刻，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脑海中那些低鸣如电波颤动
证明思维尚在，还是个人
一段路途被迫终止，我和你开始反思
曾经那些颠簸是否值得
老妈培育的蒜苗展现它顽强生命力
足够让孩子们吃到新鲜
根部坏掉那些如同某些人身上隐藏的黑
外表短暂分不清。利，害
互存的事物容易渗透彼此
病疾绝非一天形成，癌变暴露漏洞
而这场疫情之后醒悟自身，我和你做过什么又该弥补什么
前提。如果我们都还在

四.

风关紧了门，关紧了窗
关紧了村外那条羊肠小道
关紧了出去和回家的脚步
这么冷的天那些流浪者。我不敢想
又不能拒绝
比温度更让我跌落的是几何速度上升的数字
一，二，十四……它早已挣脱道的法门
猛兽让石家庄跑进无数眼里，心里
比小寒更暖的不是火炉是抱团的河北人
你听，你看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觉，没有疫情没有奔波的人群
我会一如既往爱你

五.

我渴望远方却又故地自封
海中无数次形成一张车票有出发地……
没有结局的空城经不起试探
我渴望铁锤击打钢管时冒出星火
偶尔也会砸偏红色涌出
血液暗藏炽热暗藏对生活的敬意
曾经为遥远的事儿暗自窃喜
湖北到京城可以忽略京畿重地
祥云飘散通常坏消息喜欢给人当头一棒
敲醒沉醉大意的汉子
我也开始怀疑距离是脆弱者最后防线
夜不能寐，除了关注能带来前方的文字
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安慰失眠
台阶前灰尘堆积预示昨夜有场风暴
一百多里之外的石门无数脊梁阻挡病毒蔓延

六.

开始怀疑那些施舍的光线
即使让影子厚了一点点
也足够填满我渴望春天的眼眶
漫长经历久了难免厌恶这荒凉北城
禁足不适合猴子属性大锤闲置易滋生铁质
被标注“小寒”的日历牌，躲在门后
并不想让我知道
委屈悄悄收起正如这个季节正在发生的
惩罚从未放弃凶器，或许它放慢脚步想给你
措手不及
灰尘穿透口罩仿佛一场较量，善良的人
期盼正义会胜
尽管有血液流出倒下砸出寒冷烙印
风嘶吼着向北，向北
仿佛要把伤痛送回西伯利亚最初的地方



今夜

文/王永

台灯，并不能燃烧黑夜
却能留下破茧成蝶的种子
蛰伏聚集的你我他会盛开希望之花
儿子今夜无网课
一米多长梳妆台足够我用诗歌温暖这短暂的寒

“没有冬天不会过去，也没有春天不会来临”

我深信，每个河北人都深深相信
今夜，有文字跑出胸口
成为鼓，成为酒，成为利剑
医生看着CT对症下药根治病毒疾苦
交警舒缓支援的车队，工人抡起大锤
志愿者跑步前进……
秩序，团结，已成为时代象征
今夜无眠，我将站好最后一班岗
收集你的故事



腊八记

文/王永

昨夜睡觉前叮嘱妻子，大枣，红豆，需要浸泡
如同叮嘱我的母亲一样
前几天搬来新家时买的腊八米曾一式两份
庭院那些葡萄藤无论走多远都深深缠绕我蹒跚的脚步
日子里坚硬事物太多
父亲的推刨，四角椅，母亲的白发及妻子的沧桑
孩子的课本，画笔，远行时脚步
这一天将全部拥挤锅里被生活重新注入水分
熬成一碗甜蜜浓郁的腊八粥
从阳台遥望穿过清风店大街抵达老家窗口
一碗粥牵扯骨肉相连深深自责
“孩子离开父母独居，是错”
女儿说这是成长必然经历……多年后
老人端着腊八粥。想着什么



希望

文/王永

树影被格子窗环绕
晃动有冲破禁锢的欲望
一个人，一个城市，呼出同样味道
焦灼是燃烧后的不甘
久久不愿散去
烟筒这个大鼻子显然患上哮喘，将
空气挤压钢瓶
危险标记涂染红色
相比昨天。光怀揣善意
提前亲吻了孩子和黑枣树上的麻雀
坏消息如同霾被风吞进胸口带走……
房间再次充满生机
良药就是这样，一粒光足够碾碎暗影
远方的石门也应被善良亲吻，抚摸



大寒，更子年的最后一个节气
文/王永

没有WiFi儿子嚷着要回老家
庭院，木棍，火炕，……是他从小乐园
尽管那些煤被红勾圈写上大叉号
炕毡下的砖头如同某些事物永远不会再温热
这个时代不允许蔓延黑色
喧嚣被封印，水滴哑口无言成为冰
招架不住大寒的人，大多被日子逼供妥协
食物逐渐匮乏，没涨价纯属传说
肉，蛋，盐……早已脱离束缚，一路，高升
打开灯，闭上灯，如同申诉者突然沉默
找不到理由
一天在颓废中开始和结束
想起远方，想起仍有人乞讨露宿水泥管里
想起仍有人承受病毒喊着疼，喊着妈妈
想起那些地方被标签成为“疫区”
我像个无辜的罪人


家

文/王永

阳光抵达护栏前起身梳妆
离开婆婆会失去做儿媳某些待遇
水流进锅第一道印记停止。越过，搁浅，都是错
馒头，粥，咸菜……早饭开启普通一天
刷锅，刷碗……我偶尔也表现一下
常年离别的男人只负责，吃，喝
腊月多好借口，为相聚，为爱
端碗，做饭，打扫
妻子把自己从女人转换成为一个母亲
孩子大多不懂闲愁要求午饭和晚饭
努力满足是父母乐此不疲的幸福
矗立阳台一公里外的庭院，葡萄藤，石榴树
两位老人双手抱紧清晨日暮生怕它们碎成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