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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31 14: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安徽频道管理员 于 2018-12-31 14: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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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诗人:陈先发 方文竹 黄玲君 罗亮 孤城 汪抒 北魏 白鸦 李商雨 沙马 紫穗穗 孙苜蓿

安徽诗歌:中国现代诗歌的重要力量(节选)

赵东

如果说中国现代诗歌发端于安徽,很多人可能会感到诧异。可是,如果考虑到陈独秀和胡适都是安徽人,这句话也似乎有点道理。

安徽对现代诗歌的真正贡献还是从1980年代开始,自1980年代以来,安徽诗歌一直都是现代诗坛的一支重要力量。如果从诗歌的地域性来看,安徽诗歌无论是诗人群体的规模和影响,还是诗歌创作的质量和数量都可以占据中国现代诗歌的前沿位置。诗人海子作为当时安徽诗歌,乃至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个标志性人物,给中国现代诗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安徽诗歌走向一个空前繁荣的时期,当时的《诗歌报》也成为中国现代诗歌的一面旗帜,和《诗歌报》理念相应和,先锋性、探索性、青年性一直是安徽诗歌的主色调,同时,安徽诗人的作品也不约而同地奏出那个时代的最强音。安徽诗歌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这股执着进取的强劲势头一直没有消失,只是在不同时期表现出不同的发展状态。

可能是由于安徽文化的复杂性导致了安徽诗歌也具有比较明显的地方色彩,从整体上看,安徽诗歌大多比较前卫、激进,可是,在这个整体特征的背后,却可以发现安徽诗歌无论是写作风格,还是诗歌追求,各个地区存在很大的差异性,这也让安徽诗歌自身就演变成了一个异彩纷呈的“小世界”。按照安徽省文化厅的说法,安徽文化可以划分为新安文化、淮河文化、皖江文化,和其他省份相比,安徽文化本身就要复杂得多。安徽现代诗歌从地理位置和文化传承上来说,确实也存在着明显的南北差异和多元混融性。如果说安徽诗歌兼具南北之长,或者说安徽诗坛本身就是一个浓缩版的中国诗坛似乎也能成立。南方诗歌的灵秀和北方诗歌的厚重在安徽诗人身上都体现得很分明,也很充分。也许是常年处于这种多元文化的融合与冲突之中,安徽诗歌显得比较成熟而深刻。

安徽诗坛一向都能走在时代前沿,早在1990年代,安徽诗歌就曾引领风骚,就算现在翻开早期的国内著名诗歌刊物,还能看到安徽诗人那种执着创新的姿态。这种精神延续至今,历次诗歌创新行动都有安徽诗人的身影。如果非要用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安徽诗歌的话,借用柏拉图的“美是难的”这个说法来形容安徽诗歌的写作高度也未尝不可。安徽诗歌总体特征用一句话来描述,走的是有难度的写作路径,不管是对古典的化用,还是对现代西方诗歌的借鉴,或者是先锋诗歌的探索实验,安徽诗人始终都走在前列。目前在安徽诗坛众多的诗人中,有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坚持至今具有广泛影响的实力诗人,比如余怒、杨键、陈先发、祝凤鸣、北魏、沈天鸿等,也有近些年曾引领一时风骚的优秀诗人,比如皮蛋、魔头贝贝等,更为可喜的是以宿州八零和李成恩、安庆憩园、六安陈巨飞等为代表的80后诗人也逐渐走向成熟,这标志着安徽诗歌的未来不可限量。

安徽诗坛拥有数量庞大的高水准诗歌写作队伍,但还需要进一步加强交流、形成合力,扩大对外影响力。安徽诗坛不仅有很多优秀诗人,而且还拥有全国颇具影响的诗歌刊物《诗歌月刊》和一些著名的诗歌论坛,“若缺诗社”和“不解诗歌论坛”都曾对中国诗坛做出过重要贡献,《抵达》作为重要的民间诗歌团体影响深远。“中国诗歌流派网”于两年前落户安徽,必将对安徽诗歌发展起到推动作用。事实上,安徽还有众多的民间诗人和民间诗歌在蓄势待发,民间诗刊《玄鸟》和“新乐府诗歌论坛”都是很具个性和实力的诗歌阵地,相信安徽作为一个诗歌大省的地位会不断地得到诗歌界认可。

(稿件选自《凤凰安徽》。尽管作者对安徽诗群现状,概括得还不是那么全面,但是文章梳理清晰、分析比较透彻,百年新诗涌现的诗歌晥军,点、线、面总的轮廓还是出来了。故,引之。对作者及凤凰网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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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诗群大展(一)



陈先发的诗



诗人简介:陈先发(1967年10月——),安徽桐城人。198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著有诗集《春天的死亡之书》(1994年)、《前世》(2005年)、长篇小说《拉魂腔》(2006年)、诗集《写碑之心》(2011年)、随笔集《黑池坝笔记》(2014年)、诗集《养鹤问题》(2015年台湾版)、《裂隙与巨眼》(2016年)等。曾获奖项有: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十月诗歌奖、1998年至2008年中国十大影响力诗人奖、首届袁可嘉诗歌奖、天问诗歌奖、中国桂冠诗歌奖、陈子昂诗歌奖等数十种。2015年与北岛等十诗人一起获得中华书局等单位联合评选的“新诗贡献奖”。作品被译成英、法、俄、西班牙、希腊等多种文字传播。





街头即绘


那令槐花开放的

也必令梨花开放


让一个盲丐止步的

却绝不会让一个警察止步


道一声精准多么难

虽然盲丐

在街头

会遭遇太多的蔑称

而警察在这个国度,却拥有

深渊般的权力


他们寂静而

醒目

在灰蒙蒙的街道之间


正午

花香涌向何处不可知

悬崖将崩于谁手不可知


2016年3月,选自《不可说九章》




泡沫简史
炽烈人世炙我如炭
也赠我小片阴翳清凉如斯
我未曾像薇依和僧璨那样以苦行
来医治人生的断裂
我没有蒸沙作饭的胃口
也尚未产生割肉伺虎的胆气
我生于万木清新的河岸
是一排排泡沫
来敲我的门
我知道前仆后继的死
必须让位于这争分夺秒的破裂
暮晚的河面,流漩相接
我看着无边的泡沫破裂
在它们破裂并恢复为流水之前
有一种神秘力量尚未命名
仿佛思想的怪物正
无依无靠地隐身其中
我知道把一个个语言与意志的
破裂连接起来舞动
乃是我终生的工作
必须惜己如蝼蚁
我的大厦正建筑在空空如也的泡沫上


2016年8月,选自《拉魂腔九章》




渺茫的本体


每一个缄默物体等着我们

剥离出幽闭其中的呼救声

湖水说不

遂有涟漪

这远非一个假设:当我

跑步至湖边

湖水刚刚形成

当我攀至山顶,在磨得

皮开肉绽的鞋底

六和塔刚刚建成

在塔顶闲坐了几分钟

直射的光线让人恍惚

这恍惚不可说

这一眼望去的水浊舟孤不可说

这一身迟来的大汗不可说

这芭蕉叶上的

漫长空白不可说

我的出现

像宁静江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摇几下就

永远地消失了

这只手不可说

这由即兴物象强制压缩而成的

诗的身体不可说

一切语言尽可废去,在

语言的无限弹性把我的

无数具身体从这一瞬间打捞出来的

生死两茫茫不可说


2016年3月,选自《不可说九章》




虚幻的拱廊


每晚散步穿过一片杨梅树林

顺着茂密虬枝搭成的漫长甬道

我好像走到了

宇宙深处

脚下是安静裂开的恒星

陨石浮在深奥的轨道上

更多时刻我知道

头顶不过是转瞬溃烂的人间果实


2017年6月,选自《脏水中的玫瑰九章》




欲望销尽之时


我不知什么是幻象

也从未目睹过

任何可疑的幻象

我面前这碗

小米粥上

飘荡着密集的、困苦的小舟

我就活在这

历代的凝视中


2017年4月,选自《黄钟入室九章》




自然的伦理


晚饭后坐在阳台上,

坐在风的线条中。

风的浮力,正是它的思想。

鸟鸣,被我们的耳朵

塑造出来。

蝴蝶的斑斓来自它的自我折磨。

一只短尾雀,在

晾衣绳上踱来踱去

它教会我如何将

每一次的观看,都

变成第一次观看——

我每个瞬间的形象

被晚风固定下来,并

永恒保存在某处。

世上没有什么铁律或不能

废去的奥义。

世上只有我们无法摆脱的

自然的伦理


2017年4月,选自《黄钟入室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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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竹新作:我的国度

方文竹,安徽怀宁人,供职媒体。80年代起步于校园诗歌。80年代中期与高月明、韩庆成创办民间先锋诗刊《门》,2010年与同仁创立先锋诗歌群体“滴撒诗歌”。个人出版诗集《九十年代实验室》、散文集《我需要痛》、长篇小说《黑影》、多学科学术论集《自由游戏的时代》等各类著作21部。少量作品译介海外。

泄露

他是一个习惯黑暗的人
千年的生活中就这样辨识万物
一丝光亮都会让他神经过敏
他担心有一天走在大街上
会被四面八方的光烧死
他宁可是一块巨大的面包
被成千上万的人啃噬
一匹窜入窗户的狼
泄露了这一切


新世说

她将如花的身体投入熔炉
他脏兮兮的身体在晚宴上盛行

世界统一于一扇敞开的大门
他和她  被原罪叩击  拆散

接着被生活的布控商装订成册
出版   衍生的善发行


我的国度
这些年
我将一把刀  一颗头颅
置于黑暗深处

善当了一辈子侠客
也没有用上它
恶换了一副面孔
躲过了它
最后耶稣来了  闲庭信步
远望像一位看花人
那边  一群蜜蜂痉挛  吐气
叫醒了世界  却忽略了花朵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手
攥出了血  演绎一个人的战争与和平

后来在去深山的路上
我看见了自己的老年正守候在
一家炉火熊熊的铁匠铺


上午,一个好人来到

上午  一个好人来到  坐了一会儿
我就留住了他  接着
我移走他的头部  置放于宛溪河中段
那里的乱坟岗埋葬过明清怪杰

双手留下来  这里有粗暴的公司
柔软的菜市场  虚无的礼器  爱上六种文字的教堂
一幅西欧的油画被损  需要补缺

双脚充当路灯  却不用照耀谁

留下他的声音  肤色  步态  眼神  韧性
留下一根针  很细
留下一只篮子  很轻
让我们怀拥白云  飞度
让我们吹奏孤独者的长笛
然后自毁  或再生

一万个好人被培育  他的血液
已经浇灌宇宙


耳朵里的城

耳朵里的城   将它抠出来、
或许是一小堆耳屎

积压太多  功能不够  大街  高楼  水电供应
争分夺秒  加急织网

他决定将它留存下来且开发   突然间听见
耶和华去西奈山途中的声音

远方是驿站  长亭短亭   这个惯于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的家伙  一心打造月光小镇

昨夜的公司宴会上  他听到有人嘀咕
尘世泡在海水里

他的情人  同事   同学   亲人  陌生人
一个个攻城掠地   可是他宁可

自己做自己的强盗


内存致意

利用一个王朝的材料  该放弃了
向命运开够空头支票  该放弃了

监狱里住的都是假想敌
星空塞满的都是纸张

集体消失了  只有她留了下来
替一个陌生人活着

在天使  魔鬼  禽兽之间
他寻找熟悉的故乡  扔掉

所罗门的瓶子 连同
一个鲜活闪亮的世纪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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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玲君的诗



诗人简介:黄玲君,安徽宿州人。所学中药材专业,曾从事税务工作。诗人,安徽省作协诗歌创委会委员。著有作品《微蓝》等。现居于合肥,供职于《诗歌月刊》编辑部。



消失的梅树


初春,你需要抑制住,奔跑

过去的冲动,那伸向枝头的手,再一次

缩回。哦,梅树


花开,隔着一层薄雾

不真实的感觉。清晨,那缕缕

沁人肺腑的馨香,似乎远嗅才更确切。


或许,有一种事物,你只有

选择主动失去,之后

才可能尝试在心底片刻的拥有。


短暂的欢乐时光。更多的

是看似寻常的场景过渡——

每天,习惯了走上长长小径,


如同大段的默片,有内心记诵的

独白。青草一根一根

缓慢地爬上高坡,连接不远处


一片湖泊:在独享中微微荡漾。

直到夏天,绿叶满枝,你仔细辨认

林中,哪棵才是真正的梅树。哦,梅树。


而非别的,譬如杜仲和杏树,有相同叶片

你在思忖:“也许,任何比较性的选择,

都是在否定你想要走近的事物。”




在胡家大冲


一条乡村公路,沿山坡向上

车轮缓慢、静谧的磨合

配合午后转动的太阳光


树叶间洒下,晃人眼

暖暖的,干草的芳香,十月小阳春

丘陵与山坡之间的色彩过渡


岔路进去,一个隐秘的小水库

水面一群鸭子,高的水库堤坝

低的沼泽,阳光下,野菊花开了


松树坡下,有人在采蘑菇

在胡家大冲,时间只是用来消磨

而前一刻,你还在奔驰的列车上


满车的人,都无法停下来

此刻,那窗口的人,正望向这边

目光同样被山坡的秋色吸引:


一棵棵白杨树,直直地

落尽了叶子,裸露雪白的枝干

在斑驳的树丛中格外醒目




隐喻


那一刻,也应该是在寂静夜晚

而起因也是夜晚,一段乐音

天籁般从高空隐约传来


你很想奔向阳台,弄清这声音的缘由

但你只是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听。几分钟后,乐音消失


像它来时一样突然。留下长长的

寂静。你搬来尚不多久,或者

那是一个隐喻,是主宰命运的力量


所给予的征兆,也许某一天,当离开

的时候到了,那乐音将会再度出现

人们总会被吸引自我的东西带走




宿州聚餐夜晚

——致阿尔等诸诗友


一人推门进来,瞬间的安静,鸦雀无声,

这对满桌人是极不自然的

片刻的不安,之后,大家继续某个话题,


似乎,言语是一道咒符,安全屏障,

以阻挡那随即侵入的暗影。尽情地说,

说到心满意足。也都知道,


根本没有东西,能够认真加以讨论,

但是,可以进行辩论,大着嗓门争吵

直到桌上的双耳铁锅,火熄了


困倦来袭。有时,执迷于理解

一些事物,成为不必要的情感放纵

但在某一刻,内心仍会受到触动


只是,外部的争辩盖住了

内在的声音。只是,彼此缓缓转身,

告别时,黑夜的伏埋比来时更深了




雨天的醒


周末早上,你醒来,听到外面

大雨正下个不停,这样的天气

上班路上可是会弄湿鞋子的呢


这样想着,再次入梦:

就又走在了上班路上

和平常一样步行,着急去上班


走着走着,眼看就要下大雨

你快步跑向商店走廊躲雨

几步之遥,却在台阶前整个人,跌倒了


你看到水泥地面有硕大的圆雨点

你还看到,这家商店的布置

也和平常不尽相同,现实中


那是家银行,去年搬迁后一直空着,

空荡荡的大厅,此刻,却有琳琅满目

堆积的商品。那一刻,你猛然醒悟




颜集虞姬沟


必须越过垓下的死亡屏障,之后

才能重回起点?而剑锋挟带沉重的戾气

适合毁弃荒冢草丛,暂且略过,项前


曾经的绽放,所幸亏空都已经

得到填埋,现在万物又都趋于平等

虞姬故乡颜集,也被人称为花乡


触目所及,是五月花木的繁茂,空地上

虞美人花朵热烈地开着,倒春寒,花期

被延长了。花卉亦通往另一个世界


花朵与美人相互幻化。东风里,虞姬

巨大的汉白玉雕像,被漫天飞舞的柳絮

簇拥着——一个小女孩正快速离开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虞姬沟,纤细的流水

得到照顾,蜿蜒着,流过虞姬桥

开始新一轮的回溯




梦,以及稳定性


如此,在找到你的手之前,你已经

耗尽蓄能。令周围的空气崩塌

情景置换,失去你本该有的控制


只因你,凝视一个人太过长久

换成一件东西也一样

此时,你应该转移注意力


用手触摸,随便什么

现在,你摸到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字,有细腻的粗砺


此时,你的眼神不断跳跃

以等待状态慢慢稳定,之后

你才可以尝试着做些什么,比如


唱歌、写诗、思考明天,或者昨天

有时,这崩塌来得悄无声息

只有感觉敏锐的人才能觉察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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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亮的诗


罗亮,六十年代末生人,硕士,高级国际商务师、安徽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企业董事长。青年时行商旅五洲四十余国,著有《密室喧哗》等两本诗集,诗歌见于《名作欣赏》《诗刊》等刊。曾获首届安徽诗歌奖“最佳诗人奖”、第四届徽商奥斯卡全球年度盛典“十大创新创业徽商”等荣誉。

【诗观】我要用我的眼睛很简单地看到这世界的细处、私处。――罗亮



传话者

我在给两个囚徒传话
力图真实,几乎真实,绝对真实
我是对的

我几乎就是他们之间直接对话的
那堵墙壁



情人节

昨天,情人有节,税务部门有人找到我
她说:你做得不错。送我一束玫瑰
她说:加油,继续。税务是一种很严肃的事务。该部门,我来自于此
我战战兢兢,接受鲜花,直到晚上我和C老先生夜宴,亦未提及此事

既然此刻是愉悦的
我又何必提到那不可或缺的钱币和孤独
——真是享受啊

风尘之后有沫浴

当我喝下满杯琼浆的时候,我期望我体内的快乐千万别碰到那些玫瑰


镜  

没有人和我玩,我抚摸一灯盏,我说:你好!
李时珍。半夜来看病

我有互相矛盾的调侃性的证词,叙述病因
你有帽子,像古代的有名医生
这就够了,这足够了

这使我今夜不得不说出真情:

我需要一个人,看着我,戴高高的李时珍的帽子


此在

三点至五点,一屋子乌鸦和两只喜鹊
他在啃他嘴唇上的苦瓜。“母亲,请给我未来!”他
现在陷在淤泥里;盛开出小小的但洁白的荷花
如果他没有这阴影以下秘密之淤集,他多幸福
如果他没有开出那朵小小而洁白的荷花,他多幸福

但现在他离不开这一切;他多么想
像一缕炊烟离开那烟囱,
即便是它心爱的主妇。在一间小屋子上,屋顶上

他梦想他就是那轮明月,回顾并张望着它生活中的现实


成为纸人

纸人在哭泣,它那日的不哭乃是虚假
它缩小了,成为一团,捂着胃
它渴望一根竹签
使它舒展
在天上,“纸人好像鹞啊!”

纸人,一支蜡烛通透它的内心
没有骨头

它方便于叠起

方便于在轻薄的状态中销毁自己

点你的烟,上亡者的坟,把歌声缠在枯枝上


昨天,我抚摸镜子,湖水起皱了
天去蓝而阴沉
我不敢,我敬畏稀饭

有时我想飞
飞中有风光
风雨
打自己的耳光,有时我想
灯笼点亮吧!我想叩问壁纸

活着做什么?
皇帝要问仆人

场坊里移魂造梦酿酒也可以自杀

有时颓丧,如泥土坐地上
有时邈远,似林中藏丹房

我妈妈的手工艺术,荷花做得最好

我包裹自己,时而是赤子,可睡女人床
时而是鹤

老虎饿,人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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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城的诗
诗人简介:原名赵业胜。安徽无为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诗集《孤城诗选》。现居北京,任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中国诗歌网编辑部主任。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等期刊。入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并获奖。


窗花


转世途中,走错了路的花瓣。犟着不凋谢

所有的美

都是一口一口喂刀刃,喂出来的

身后往事

多被疼痛镂空。遇见你时

在别家窗棂

你正就着一纸浮云,过着楷体的烟火日子

寂如一檄求医的皇榜

若我只是过客

一定还会有雾雨霜雪,月黑风高地,将你揭走



养鱼经:不关睡莲,及其它


一条鱼孤单


两条鱼乏味


三条鱼

刚好

救活一缸清水



旁观者


时光从牙缝里

剔出骨架


我一朵一朵饮过凋敝的春天

如你所见

那走失在灰烬里的,被灰烬永恒吞噬


我且活着。只是活着

如你所见

一日日,长风无从拆走我内心的庙宇


这逝若汹涌的过往

我需要泪眼模糊,才能将你看清



西河微茫


墓穴里挤满走投无路的灰烬。他们爱过

恨过

然后泯然


反复被梦使用

不出声

一说就错


下半夜的撩水者,一遍遍擦拭

西河

骨头上的忧伤——干净。月白


那整整一条河的幢幢,我们看不见


明月随了逝水

在别人的眼里风流,在自己的缄默中孤单




落笔前,忽然犹疑。是不是该写下:

我这一生


一滴墨水,就快要抓不住

餍足的羊毫

绝壁悬崖上,一个眼看着就快要抓不住的人

那种泫然的样子

该怎样描述

烟云掩饰谷底的皑皑骸骨,低处是

今生来世的淡墨家村


宣纸上的忧伤,在一滴水墨汹涌的内心

提前晕染

一张宣纸,几乎失声惊叫

几乎就要飞起身来

去接一个

眼看着就快要重重坠落的人



十年


哪儿也不去

什么也不干

十年了。只在一个叫做“仙境”的地方

把独自的寂静

打磨得

彻骨薄凉:一朵昙花,拓印在瓷片上


是的,十年时间,足够让一块好铁,慢慢老去

面露愧色

足够落寞幽思

滴穿石头

十年时间,你虚无

你无声无息

在清风在月光在流水在记忆在心灵之上

镌刻过往逝梦的余香


十年里,我在人群里时有发现

又不断失望

十年里,足够把一些人和事慢慢看成空气

在眼前出没

我已经用伤口

原谅了刀光


“在生存与文字之间寻求平衡”

十年了,颓然喝下的酒,再没有一瓶是

你拎来的

秋风又起,落叶四散。我在十根琴弦的颤音里

平衡一颗流星颠覆的尘世

这一次,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游刃有余


十年

十年

十年……

这样的叠加,无异于寂地雷霆——

佳人令妆镜起皱

暗疾剥出行走的白骨


鸟儿在深林冷不丁啼叫。若寂寂十年,桂香里

落定一枚棋子

云淡天高,遍地暮色

都是佛的眷顾

默然相对。容我站在落日左边,为你写一次:10……

——黑白磨人,十年为记。能写几次

就写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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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抒的诗



简介:汪抒,出有诗集《堕落的果子》、《餐布上的鱼骨架》等。主编民刊《抵达》诗刊。




捕鱼的记忆


我目睹一个人,那已是

很多年前

他用短桨,敲碎鱼盆两边的

结冰,茫茫的河面上

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当我将目光收回,已是

四十年之后

那样的情景,我还在内心里

斟酌,无法准确地描述


一切的变化都不可预期

但也有其清晰的轨迹


我让棉衣继续呆在

衣柜的深处


有时我总觉得那湿淋淋的

别人的渔网

还提在我童年的手中




表面


除了露水

除了霜

还没有任何足迹


朝阳的颜色也就是我未定的心思

但它还未来到山中


所有的草木

都像羞涩的孩子


真的有什么会浮现吗

会从无知的深处

浮到大地上我看不到的表面?




夏天的轮船


真的,夏天之外

没有轮船


生活总有一条渐变的界线

它将我赶向不明的区域

让我在恍惚的地点

看到一部分东西

看不到另一部分东西


有的人,他的想象向前无穷无尽

而我的心灵只会

向回不断复制




筑路


还没有碎石

还没有柏油,现在

只有黄泥

应该才被挖掘机翻过来不久

只是初步显示出路基的模样


一切寂无影子,当然

树影不计在内,——另一条老路

树木仍然茂密

(叶子的减少在去年

从秋到冬它一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有的人把所有的影子

都排拒在外

而有的人,在身体中又收纳入

所有的影子


在这阳光刺眼的冬日的下午

明亮的事物被推倒了幕前

而更隐忍的话语

藏在无色的空中




一次


汽车开到山脚下的时候

没有多久

又是另一个山脚

这中间的空荡

不好估摸


公路当然非常清晰

当车灯照亮它时

雪本来就很少

黑暗中更不容易看到它们


有一些地方,一个人一生中

可能只经历一次

仅仅一次

没有任何意义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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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的诗

诗人简介:字凉甲,号北魏散人,现住芜湖。


母亲


母亲坐在一个山头上

母亲很年轻的样子

那天母亲很漂亮

记不住母亲那天的发型了

只记得那天母亲翹着二郎腿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

翹着二郎腿  吃了一惊

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没有

翹过二郎腿  那天母亲衣服鲜艳

记忆中母亲从来都

不穿鲜艳的衣服

不知道哪天是怎么啦

也不知道母亲那天从哪里

搞来的这么鲜艳的衣服

穿在身上  照得天上的云

雪白雪白的停在天上

风也吹不动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看见一个

这么鲜艳至鲜亮的母亲?

我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母亲

在三天前就火化了

我是看着母亲从火炉里

出来成为一堆灰的  我摸过这堆灰

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里面骨头还有温度

今天是母亲和父亲合葬的日子

昨天夜里很晚很晚了

我做了这个梦  看见母亲

穿着鲜艳的衣服

坐在山头上  翹着二郎腿

梦中的母亲真好看

我喜欢母亲穿着这身

鲜艳的衣服和她翹着的

二郎腿  那二郎腿啊

一抖一抖的样子真是很好看


给自己写一首只有十四行句子的诗


一大早读白居易,

也不是全读,全读是不好玩的,也是读不完的。

要读就读他十六岁那年的习作。

那一年他在长安“赋得”,

不是“野火烧不尽”,是“又送王孙去”。


白居易怎么也想不到,

一千年以后一个老头儿一大早在读他,

而且只读这一句。他那么多诗,

这个老头一大早只读他这么一句。


朝代里的那么多的王孙

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首诗里的王孙似乎还在。

这个早晨让看见他的人看不清。

这个早晨让他看见的人不知道怎么过。


礼义


下午打扫卫生,把床头从西面

搬到东面,惠云说早该这样了,我不以为然。

我不以为然还是把床头

从西面搬到了东面,家里就我一个劳动力,我得听她的。

这时有人敲门,电话也在响,

我穿着大裤衩,一边接电话一边开门,

满身是汗,我没有去想礼义的事情。

前几天有人办喜事,小心礼义,

结果还是得罪了不少人,我说得罪就得罪吧。

今年没有人要求我像去年那样,

一整天都在做一件事情。

那个南京人喝多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

说什么了,这有什么不好呢?

回家的路都是一样的,

都隔着一条很深的河。电话里的人

提醒我,明天就是端午了。

端午这一天,人都站在岸上,鱼都沉到水底。


玻璃制品


从涡阳回来的人不谈老子,

而是谈老子馆里女讲解员的容貌,

这本来没有什么。坐在我身边的仕女图画家,

脱口说出那个女讲解员的名字,

这让我另眼看待。


仕女图画家脱口说出那个

女讲解员的名字,这也没有什么。问题是,

整个晚上,从涡阳回来的人,

不谈老子,而是大谈

老子馆里女讲解员的容貌。


商时代文化策划公司的余老板

今晚很高兴。他上大学三年级的女儿今天入党了。

入党跟出嫁一样,他这样表达。


我在右边第三个座位上,

独自喝了一杯,然后盯着手里的空杯子。

这是一只玻璃制品,

杯底的商标还没有撕去。


偌大一个早晨


在十米开外,我看见一群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在仰头看

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

在仰头看天。不远处一个白色大鸟笼

非常显眼,它就在路口

有二层楼那么高,里面空着

外边跪着一个年轻人

偌大一个早晨,我就看见两个人

而且还是面目不清的样子

一条流浪狗在远处就

夹起了尾巴,它绕道经过我

它不认得我,为什么要绕道经过我呢


读虞山新文人纲领有感


下午照常无事,在写完一遍心经之后,

身体未空,还是很重的样子。

现在屋里就你一个人,朝北的房间

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你的诗句里了。

它们从喻体到喻意翻来覆去已经不知多少遍,

已经到了不能再翻炒的地步了。

你就是装在这个不能再翻的房间里,

读微信上新文人“化”纲领的。

这个下午你无意中看到阳光从后排房子

窗户玻璃上反射过来,你恍惚了好一阵子。

这个经过处理的光线照射过来

有了最初的温度,这让你的下午

有了最初的虚构性。你在朝北的房间

虚构了这个下午。你虚构出一个叫虞山的地方,

虚构出一排排白的碗。你不确定

它们在哪个历史瞬间被一个叫虞的美人

端过。这个虚构的下午还在继续,

就像你现在正在摊开的一张纸,

你想在上面撒野,准确说是你碗里的墨

想在上面撒野。你用气在碗口上

胡乱吹一通,让碗里的墨翻江倒海。

墨大部分翻倒在摊开的纸上,

小部分翻倒在地上,翻倒在手上的,

你就顺便往摊开的纸上一摔,

于是你就看到细小的墨点有了长度。

这个有了长度的墨点就会顺着你手腕上的力

在纸上次第开来。于是你笑了。

你眯起眼睛向后退两步,三步也行,

反正就那个意思。你不知道你

笑了你就会很随意。你一随意你就会

随手揪着一团废纸,这时我们

就会看到一个轻功师傅从汹涌的

波涛面上掠过,于是你再次让

我们看到这摊开的纸,上面的墨团

叠着墨团,并且有了天然的纹理,

以及有了一张久违的初中一年级男孩的

微信图片_20181231134205.jpg


白鸦的诗


诗人简介:1971年生于安徽芜湖。诗人,诗歌评论家,淬剑诗歌奖评委会主任。2008年提出中产阶级立场写作理念,2010年提出过程诗学理念,2014年获英国行动亚洲公益机构番石榴奖。著述多种。诗学关键词:叙述、公民、过程、直接、可能。现居北京。



致雷喑


雷喑兄,宁波之行,你真慷慨

打发老婆回娘家

与兄弟专事饮酒,不舍昼夜,忽而想起早年

一起智劫生辰纲的事

来生,再有上山入伙的美事

勿相忘

昨夜小酒酣畅,偶遇几个台州哥们

和一个草包

缘分不浅!草包不像马科

亦不像老剑

低智商时代,做个资深草包谈何容易

须二十年寒窗

须被刀歹《广州故事》中的情色单词

击中下体

所以说嘛,雷喑兄,色情文字

草包不宜

草包更不像我,白某姓白

单名一个鸦字

着白西服,偶作算命先生状,想来就来

想去便去,又未念过新中国的大学

岂有草包天分?只可惜

未能重访天童寺

“花香

还是美人香?”十年前

第一次寻访天童寺,毛毛还在念高中

羽妹初嫁

柯露露还不曾与我撞个满怀

究竟何方美人,山门外斗胆问我?

“哥哥身上

似有檀香味”

“嗯,世上确有一种美人香,和尚闻得

哥哥闻不得”

那日,雷喑兄,你还在安徽做小官

我从广州飞到宁波

谈一桩小买卖,正值婚外情的年纪

那日,天童寺白绫飘扬

明旸法师刚刚西去

如今十年已过,满目青山

法师是否乘愿再来,不得而知

雷喑兄可知否?


王雀轩


七十二小时前,我的侄女光临人世

在北京复兴医院

穿过纸片一样飞舞的杨树毛,以及一阵阵

操着卷舌音的普通话

我看见她通红的小脸,右手背上的胎记

一百米开外,木樨地桥南地铁口,人流如啃骨头的蚂蚁

我的侄女,在北京伟大的噪音里

高傲地睡着了

“给她重新取个名吧”

其实去年秋天,母亲的墓碑上,她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是预先刻上去的,叫王胄

她被习惯性地想象成一个男孩,听奶奶说

“墓碑上孝子孝孙多,才能镇得住”

不知道究竟要镇住什么

但我想,该把名字取得响亮一些,比如叫王胄

七十二小时前,王胄真的出生了

出生在最该叫王胄的城市

但他却是个小姑娘,在中国最大的城市

她突然一声啼哭

让我听见故乡的油菜花,正在三千里之外怒放

翻开一本旧书,为她重新取名的时候

北京的春天正接近尾声

雀轩,就叫王雀轩,小名叫苗苗

“这名儿真好听”

可是王雀轩和王胄,谁才更是她呢?

其实去年秋天,为了镇住什么,我也有一个儿子的名字

刻上了母亲的墓碑

他叫王乘,去年下大雪的时候,我猛地想起

他还没有来到人世

其实他根本就不可能来到人世

一个虚构的儿子,一个叫王乘的男孩,让我养成

暮色中散步的习惯

他或许真的在某个地方,镇住了什么

他比我高傲多了,他甚至高傲到不再出生

不再与我人世相逢

仅凭这一点,我的儿子

一直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教育着我


刺猬


晚上,刺猬爬过的地方落叶翻起来

有一小片湿土

它们留下自己独有的气味

但我嗅不到

直到昨天下午,一个小学四年级的男生捉住它

把它投到沸水里

它婴儿一样的叫声让我突然想起

我住在它的附近

已经三十多年了

校园后面的树林子,我走过很多次

那些小洞穴

一直住着与我有关的东西

昨天下午,这个小镇上很沉闷

有一场阵雨

帮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晚上的时候,月光十分浑浊

落叶松动

我想刺猬已经缓缓地爬出了洞穴

有细微的喘息

肯定还有一些冰凉的想法

只是我听不见


武当

——923日游武当大雨


大雨登山,尔等止步

我独上金顶,听八百里武当一声鸦叫

方知山有剑气

仇恨清凉,浮生已过一半

一路上你语细声轻

如隔世的小手,击我胸前枯骨

令山中睡仙翻身

游龙不死

我乘雨势一声吟哦,玄帝殿被风吹高一尺

你不易察觉

Nemo,此山本是云堆砌,风吹即散

今日美人作伴,水神尾随

踏云访仙路弯曲

但我心笔直

乾坤自然笔直

三五个天帝殿上端坐,手指头笔直地摁在剑上

令下界子民安稳

小鬼慢行

我抖一抖淡紫色的雨披

引来橙色闪电

雨中烟火,同情每一只望乡的鬼

给他们让路

Nemo,你可曾记得几只青色蛤蟆雨中挡路

其中一只阶前昂首

一蹦三尺

它知道你心中水势温柔

靠近些,Nemo,如此这般一脚着地

一脚踏空

更像一对过客

今日无根树下,拥美人上天

美人葬我入云

我不宽衣你不解带

万里心通,千里雨汪洋

其实从琼台那边下来,你的呼吸扶摇直上

已经高过了雨声

走过南岩一段沉闷的石阶

鸦声又起,三五个过客岩下躲雨

脸色茫茫

方知游山过半,人到中年

Nemo,大雨登山我心席卷万物

在武当绝壁上

画美人隐约,眉目晶莹

无边无际的雨珠从她脸颊滑到胸前滑到手臂滑到指尖

倾泻在栈道上

方知百年小命,弹指无踪

我伸手向虚空

四十年错过的万物一把擒来

一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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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雨的诗




诗人简介:李商雨,生于安徽。大学时开始写诗,在《诗刊》《天涯》《汉诗》《诗歌月刊》《人民文学》等发表诗歌。任教于安徽师范大学,现暂居成都。





忆江南


雨的书


写她!看,雨的书里雨落

“细雨三更花又飞”(吴文英)


写她!她是一个人的书

她需要研究。而雨的学问


是造访的学问,也是邂逅的

学问。写她!只有青春


半面妆。雨的书,卷起造访

和邂逅,两处茫茫皆不见


写她!五月零落,一生落雨

雨的学问只有造访和邂逅



抄星


星是,昂星。牵牛星。明星
长庚星。奔星,要是没有
那条尾巴,那就更有意思了
星河廓落的很啊,他在抄星

月儿呢?月儿正闲,有一个人
在马路上散步,他闲过月儿
他抄星,在南芜湖,冬夜迢递
路灯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梦浮桥


星期一的清晨唱:梦浮桥?

星期二的清晨唱


:声声慢?


那星期三清晨呢?你看:

吉原艺妓在雨声中清谈


一阵暗暗的蓝色江南,袭人

窗前的蓝雾绕在脚边,镜中


1657年3月东京清晨大火

那风俗画的师傅隔岸叹息:


浮世不过梦一场,何必如此!

东莞女孩有何错,瞬间永恒!



车过合肥


想想,那叫合肥的地方

只因姜夔才有了一分妩媚


想想,门前杂草里坠一片

胭脂红,想想南城赤阑桥


寻常巷陌,门牌上写着英文

千丝柳下,穿着橘黄衣服的


清洁工,仿佛一段艳阳天

想想,他一生都无暇思索


城市寥落,昨夜的酒精被按在

胃里,夜晚又延长二分之一


想想,那叫合肥的地方

他一生都无暇思索什么叫命运


车过合肥,他想起了1994

他接近你只为彻底地远离



好人


立秋,读到张爱玲——“第二天起床

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


立秋,读到契诃夫——

“他是一个好人,真是无话可说”


当对一个绝无可圈可点的人评价时

最常用的说法,他是一个好人


不是吗?天下最无趣的人就是好人

但所有的女人都期望自己的爱人是好人



璧人


可以不——我把她

呼为璧人


这个德语女孩有一天

晚上,给我弹了


两个小时民谣吉他唱了

两个小时的歌


她说她喜欢很轻的民谣

很轻的不知


为什么我总

执拗地想起洛尔迦


虽然我知道二者

就是世间的风


马牛可是很多不搭杠的事

到头来总会穿针引线


缝到一起去

比如说几天后


她突然变成一幅窗前

很淡的水彩画


是矩形的,电脑屏幕大小

只有两种颜色:蓝和绿



在鹿野苑


我们相距了两千五百年吗

不,水杉落叶乘时光穿越器


旋转着,送来你在鹿野苑

说法的声音。阿赖耶


——窗外,堆积着越来越厚的

空寂,有着肉冻一般的


晶莹。用筷子轻轻按了按

良玉裸体颤动着


色情的空寂夜,在2016年12月

在鹿野苑,银色时光机


在地铁里,我把头埋在

镜与灯上,一觉睡到了犀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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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马的诗

作者简介:沙马,现代诗歌的写作者,探索诗歌文本各种写作的可能性。试图深入一个未知领域,建立一种新的写作元素;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或多次获奖。有诗集《零界》、《沙马诗歌选》、《解读沙马》、《泡沫时代》、《某个词的到来》、长诗《一个文本·虚妄之年》等。


说完一二三,难道一定要

接着说四五六吗?

不,我他妈的想了

一生,“只有‘〇’ 是真实的”


如果我不这么认为,就会

有很多东西要

费口舌,说来说去

后来还是归结为“〇”


只有“〇”

才会以坟墓的

形式,接纳死亡。

如今我五十岁了,如今

已经向这个世界缩回了双手


自杀之前


自杀之前,她想了很多很多

脑子里纷乱。但动作

很简单而又秩序。她缓慢的

打开一本书取出

一只干巴巴的避孕套

扔进卫生间的小便池里

然后用手一摁

水,哗啦啦冲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再回头

看了看,然后

一脚跨出门,走了出去


鉴于我


鉴于我是一个多疑的人

也就难以在一个准确

的时间内,喊醒那个敲钟人。


太阳照常升起,而我

却在自己的内心里撤掉

闹钟里一个又一个的零件。


在自助餐厅


我的朋友,我的诗人,我的敌人

在这个自助餐厅里

交谈过一些话题。无疑

我们在扯蛋。没有别的

只是想和这个世界玩一把

如果世界把我们玩成

一只乌龟也没什么,大不了

把脑袋缩回壳里

另一个人说:也许我们

一不小心就把这个

世界,玩成猩猩的乐园。哈哈……


自悟


为什么我常常不能在

一个准确的地点

会见一个准确的人?


为什么我在孔雀的

笼子里看见了

秃鹫?为什么我老是

在人类里老是看错了人?


关于词与物之间无限

的纠缠,我只能

一笔勾掉。让“一”

成为万物中绝对的“一”。


哦,我没有


当你在我的黑暗中点燃

自身的火焰时,我

已经躲进了自身的深渊


哦,我没有第二个灵魂

来冒险这个时代


我逐渐放弃了对虚无

的依赖。伸出手

试图触摸一些

还能够说出来的东西


但已经晚了。那么多

死者的遗言混淆了

我对眼前这个世界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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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丽娟的诗


诗人简介:笔名闲人风儿、风儿。诗人,自由撰稿,情感专栏作者。曾出版诗集等。现居安徽芜湖。

一月

你能在我身边多好,时时
这样,当窗外飘起了雪
当一片梅在雪中绽放

我转身,轻轻地笑
希望你也站到窗前
玻璃窗是洁净的
你点燃一根烟
窗外的景开始模糊
但却更好看了

月光

喜欢月光的白,隐秘,朦胧
一些事物
轻易被它极致的渲染
暗夜里开放的花影,风动
譬如,远方的人
对着它泣不成声

四月日记

你的背影
很快被四月中旬的雨水淹没
现在,我独自坐在窗台
阳光太好了
一只黑蝶在窗台停留

偶尔的风过,偶尔的想些
简单的事情
只是,当目光落在一本日记上
有细密的暖流
涌遍全身

六月

一个月,好象是突然的消失
象一个人,转了一个街角
就看不见了
风吹来的种子
在阳台上发芽
它悄悄的生长
悄悄的开起碎紫的花
最后,它悄悄的
被风儿吹在六月之外
仍然有那么多的人
拥挤在六月
听着风声,雨声
谈论着球
我不停的
转换着电视摇控器
一个台激昂的声音,球进了
一个台慢条斯理在说对白:
拉出去,斩了

念雪

雪下三天
我就幸福了三天

满世界的雪啊
象恋爱时的谎言

我决不轻言想你
很庆幸,我住在长江边上

三天后
我去看上涨的长江水


如果它的存在是安静的
那么大地上的事物也应是安静的

我是多么的喜欢雪

我的欢喜是安静的
我的悲伤也是安静的


如果它的存在是虚无的
那么大地上的事物也应是虚无的

我是多么喜欢雪

我的欢喜是虚无的
我的悲伤也是虚无的
  
我是多么的喜欢雪

雪的安静是我的欢喜
我的安静是雪的悲伤


结束

一些事物镜像一般
海誓山盟的已化蝶
就当作是一个舞台剧吧
你粉墨出场
一遍又一遍,开始又结束

此时,一场雪
已被一树梨花掩埋
微信图片_20181231134820.jpg

穗穗的诗


诗人简介:本名梁文静,70后,笔名:穗穗、紫穗穗。安徽芜湖人,祖籍江苏扬州,过程主义诗人。曾从事编辑、记者、演员、金融经纪人等职。著有诗集《女人书》、《我一直在奔跑》,诗话集《穗言穗语》集,现暂居北京。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诸多报刊杂志。属野地之麦穗,孤独的行者。




春风引


我在人世蜗居,深藏莲子心

不轻易开花,也从不招蜂引蝶


我有最小的娇媚、最炫的紫

在你宠溺的唇角与原野开放


而你是天边人,拥有风筝骨

与草木言欢的人,不仅有豆腐心

也拒绝刀子嘴


你在孩子的瞳孔里

扮演春日迟到的王子。而我

怀揣小骨头,守着麦田


守着人世最后一块净土

不顾一切的向上生长啊


给我


给我雷电的深爱,尤如瞬间的猝死

在一片自恋的绿叶,刚刚启悟的漫漫旅途


如果不能跨过悲伤,卸下果壳的束缚

我就无法领悟客居的身体,它的完整与残缺

她的叹息和美,他的叛逆与力量之鞭


请给我海啸的深爱,尤如永昼的蒸腾


万物寄情于我,而我——深爱着你

深爱着死神那阴晴不定、随性出击的完整旨意……


南方的春天


我对春天的感觉,很迟钝

早晨起床,开始检讨自身

突然发现,初夏的裙子

穿在身上刚刚好,不冷不热


原来,我一直都在春天里

原来春天不仅仅是眼中的景

还有体内,一再被晨跑的风

唤醒的少女合唱团


回到一首诗里


路过我的天真,不如路过我的昙花或曼陀罗香;

路过我的性感,不如路过我的孔雀或凌波微步。


夜色浓,狮子壮。

我像一只潜伏的小兽,认同一段危险时光

又埋首痴迷于这种危险……危险的

想象游戏。


捕风的人,

你一定要慢下来,慢慢的

慢慢的,慢慢的路过我一生的天真与性感。

好让我们一起,一起

回到春天,回到一首诗还未塑形的原胚里。


想你的时候


想你的时候

空气都会沸腾

每一样物件

都会灼手


热爱着诗歌里的你

热爱着想象中的你

热爱着渴望但始终

渴望不到的——你

热爱着每一次回眸

都忍不住要毁灭掉

的——我


这样,我就可以九死一生

可以在渴望不到的汪洋里

变回鱼类(自由穿行)

不说人言,不听人语

不做人事,不想人欲

也不管人间的人心

——海底针


无题


想你!

想到不想!

想到不想的“想”

唉,一次,又一次……

我们,我们将各自

在哪里终老?!


或这,也是美丽的忧伤

在想你旅途中,路过、走过

不带走一片沉重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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