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七腊八

文/王桂芹

根本没有儿时的心情了
天天用手描着窗花，数年根的日子
等圈养的猪大限来临
让火盆里的碳火把贫穷的岁月烤热

那一年腊月，母亲病的卧床不起
整整一个多月
浑浑噩噩的，生命若游丝
一个六岁的孩子，还不理解死亡的含义

家徒四壁的爸爸
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土偏方
一撮锅底灰熬水喝
能让生命垂危的母亲起死回生

过后才知道，是善良的母亲命不该绝
上天的怜悯之心，使我们重新获得了母爱
腊七，腊八，严寒和苦难
这些东西，常常让我回忆起童年

故乡房顶上清风寡灶的炊烟
站在风口中的哥哥
被寒冷打透了单薄的心愿，背着咸菜
依然执着的奔向远方
岁月的山高水长，只留言在清冷的纸上
我已无心再返回去搜寻逝去的时光


父亲

迟暮之年的父亲，被一种血栓病困扰着
脾气时好时坏，带着面具
一刻不停的走，去寻找昔日脱落的牙齿
虽然每块砖石，都已松动
虽然翻种过的时光，依然大汗淋漓

他的身体太重了，使夕阳在山顶摇晃
和锄头慢慢下沉
柏油路无法将父亲送抵终点
他浑浊的目光企及的地方，是无尽的荒凉
稻田，长满莎草，开着白色花儿
天堂里也是，父亲终于走完尘世的兴衰


倾斜的故乡

提着灯笼，站在高处眺望
故乡的影子，在我的记忆里峰回路转
河沿上的石头，被贫穷**着
抵挡山洪

一条黄土沟壑，把不幸失足的我
轻轻托起
姥姥的坟茔，在不远的山坡上
冥冥中，是她救了我

鸡冠山将村庄举过头顶
每一天
雄鸡都如约而至，叫醒黎明
南石砬子上
满处都是突兀的豁口
一个石洞里，封存着我苦涩的童年

我被故乡遗失在风雪路上
四十载的随波逐流，多像一棵攀爬在异乡的藤蔓
乡愁，在一遍一遍濯洗灵魂
亲人熟悉的乡音，终于打通了生命里的河流

——故乡，一步步的向我靠近


致年终岁尾

在岁末的薄田上，撒下麦种
待春风抽出细嫩的芽孢
亲手剔除的荒草，遍地皆是

一块石头上，诺言凌乱
还能记录什么呢，雷声停滞的山头
没有余音绕梁，峰回路转
寒冷的刀，将季节率真的秉性拨的精光
衔接处，写满橙色预警
一只手用劲余力，叩打冰的门环
枯萎的事物在暗处，归于宿命

昆虫阵亡，别人移走了它的爱情
只有雪花眉飞色舞
用晶莹的棱角，触碰春天


故乡的妹妹

从走出山坳的那一刻起
我像一根断线风筝，再也没有飘回故乡
四十年，光阴荏苒
年幼的妹妹，已走过花季年华
记忆中，却依然走不出稚嫩的轮廓
她的哭声，挥之不去
三岁的眸子，无法解析母亲的病痛
亲人离去，她却浑然不觉

几十年的雨打风吹
一株小草，已饱经了人世沧桑
亲情的纽带，是洒满她心头的阳光
让她更加坚韧，刚强
旷野的风，擦去草叶上的泪痕
妹妹在的地方，装着童年的故事
装着思念和乡愁

盼望着有一天，重返故里
和亲人相逢，再饮青石下的甘泉
妹妹，如若走到跟前
你可否能认出
是阔别多年的姐姐，转回家园